旗亭是坊市里最高的楼台,卢祎顺着大街往前走,看到了远处有一道模模糊糊的旗杆黑影,顺着旗杆的方向走了过去。
“解库在旗亭左侧。”
卢祎站在旗亭附近,门口站着两名贼捕干狠狠盯了他几眼,示意他不要站在旗亭门口,同时握紧了环刀,防备他是贼人。
卢祎没去东林寺,专门从车翁的嘴里打听了一家解库的方位,在于这家解库是祖逖族里的行当。
卢氏坞堡就在范阳祖氏的山泽瞿山附近,祖逖看到许多庶民在冬天里没有柴烧,每年都会冻了不少人,放开了瞿山的道路,允许庶民上山砍柴。
卢祎觉得祖逖族里的解库比起东林寺更值得相信,这件事也从车翁的嘴里得到了印证。
“小郎想要押质什么东西?”
舍主打量着走进来的卢祎。
见他头戴小冠,身穿细葛单襦,脚踩一双高齿木屐,本人又长得高大俊朗。
舍主说话客气了不少:“无论是皮毛绢帛,还是田产地契,都可以拿到解库里来押质。”
“倒酒!”
卢祎还没开口说话,旁边传来了呼喝声,同样是一名弱冠小郎,半坐半躺在镶边芦席上,脸色酒红,手里拿着一只青瓷鸡壶。
舍主顾不上做买卖了,急忙走了过去:“郎君不能喝了,再喝就醉了,如果被大家看到了,郎君又会遭到责罚。”
卢祎上次来到外郭城听到过大家的称呼,知道这是奴仆对于家主的称呼,观察了弱冠小郎几眼,心道:多半是祖逖或是祖约的儿子。
弱冠小郎恼了:“就因为郎是庶出,在庄园里受欺负,现在做了市令了难不成还要受到你等仆僮的欺辱!别废话,赶紧拿酒来。”
只要沾上了庶字都不是好事,寒门庶族出身的卢祎在豪族眼里都是贱民,高门士族更不会与他有任何接触,庶子的境遇也是差不多。
庶子都不能喊自己亲生母亲一句娘亲,只能喊姨母,地位稍高的部曲家将都能给庶子脸色看。
卢祎知道弱冠小郎是谁了,祖逖的庶子祖道重,也难怪不在旗亭里处理公务,躲在解库里酗酒了。
“小郎见笑了。”
舍主无奈,只能拿了一瓶米酒递给了祖道重,又回来做买卖了:“没办法,郎君难得出来做官了,原本雄心勃勃想要向大家证明自己的能力,结果估税收不上来,反而导致坊市的税钱越来越少,前两天遭到了大家的训斥。”
京口是江南第一重镇,祖逖驻守京口,拥有着截留粮税商税收上来的粮税的特权,坞堡的田税,坊市的商税关系着北伐。
祖道重导致商税收上来的钱越来越少,当然会遭到祖逖的训斥,幸亏庶子也是儿子,换成其他人说不定已经军法从事了。
卢祎摇了摇头:“无妄之灾,别说祖郎了,换成世代做税官的大司农门下两丞来了,照样是没有办法。”
皇纲废堕,士族掌权,做买卖的商贾背后大多都有士族支持,坊市收不上来商税只是皇权衰弱的一个小小体现。
舍主是祖道重母亲身边的老仆,看着他从小长大,叹息了:“奴就说庄园里嫡子们没安好心,居然让出来了位卑权重的市令,如今才知道是一个坑,可惜已经晚了。”
卢祎看着醉酒泄心中愤懑的祖道重,若有所思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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