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楼的灯在申时亮起来,刚亮起灯,便有丝竹入耳,或婉转悠远,或清脆恬静,或活泼欢快……
靡靡之音,靡靡之地,有男女旖旎调笑的声音传出。
有妆容艳丽的女子端着酒杯在门口迎客,也有琴声悠扬在楼上厢房迎客。
“田大家好酒量,再来一杯。”
“这位爷好生威武,再饮一杯,我醉星楼的酒虽然不是京都最烈最好的,但一定是最美的。”
“这秦淮河的花魁娘子,便是我醉星楼的酿酒娘子。”
这是中楼后方最僻静处的一座宅子。
在一众金碧辉煌的楼阁中显得尤为雅静,仅在院门口挂了几盏六角宫灯。
进了院子里,影壁前种了些刚劲苍翠的竹子,有竹笋破土而出,蓬勃向上。
绕过竹林进去,便是廊亭水榭,声音便是从那传过来的。
“今年秦淮河的花魁可还没选呢,”有道男声气势昂扬地指点江山,“各色美女如百花齐放,花落谁家还未可知。”
“官家大选,秦淮河小选,都是大事啊。”有人附和道,“听说今年花魁娘子报名的特别多,连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花船都报了名。”
“田大家可有兴趣凑个热闹?”有人说,“您出个名,鄙出条船,再让谁家出个姑娘?”
“就是,咱这行会可得广纳贤才,继续招兵买马。”
“哎,可别这么说,我田某人的手可伸不了这么长。”
“哎,田大家何必谦虚,前些日子你途顺商行从汴水进的那条船吃水线那么深,这是海运又大赚了一笔吧,也从手指缝里漏点出来让哥几个捡点秋风打打。”
“哎,今日只谈风月,不谈生意,”有人志得意满地说,“不要辜负了在座姑娘们的美意。”
“田大家,您这护甲做得可真别致。”有姑娘问,“这难道是风化煤熬制的乌金石?”
“还是笑媚儿姑娘有见识,”这位田大家坐在主位,身边倚着个娇媚的女子。
“石烟多似洛阳尘,这个乌金石熬制的延川石液,可是如今市面上最贵的墨汁。”
“听说小郡王当年成亲前,他的恩师便是送了他一方延川石液,一方延川石液一方金,哎,可惜……”
田大家嘿嘿一笑,并不接话,只转了转指头上的护甲。
这枚护甲并不尖,不但贴合手指,还与他的手指一般长短。
这已经是他独一无二的象征了。
酒足饭饱,缓揭绣裘,携手入罗帷,酣热时忽然听到一声喝骂:“你这乞儿,好不长眼,快打出去。”
待到一更过半,他起得身来,床榻上的女子娇声留他:“爷何不在此过夜?”
他理都没理,径直出了醉星楼。
轿子就在西楼外,走过去不过百来步,越走越热闹。
樊楼三更方歇业,早市五更又复开,此刻虽说已不是最热闹的时候,樊楼外人流依然如过江之鲫。
斜刺里突然出现了个黑影,冒冒失失地向他撞过来,被他避了开来。
这黑影又绕回来的时候,他察觉到了不对,一声冷喝:“哪来的小乞丐……”
话没说完,突然想起在醉星楼听到的那句话,顿时吹响了一声口哨。
立刻便有两个护卫从不同的方向冲出,三两下便将那个小乞丐压在地上。
撩开小乞丐脏兮兮的头。露出一张脏兮兮的脸,在这张脸的耳朵前和额头上揉搓几下,便往上一提。
这小乞丐“哎呦”一声:“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小的以后会注意的,不会再冲撞了贵人。”
脸皮被揪得红,竟不是张假的面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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