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如归并未歇息,反是略略松开姜无岐,环顾四周,沉吟着道“姜无岐,你可觉得这宅子有异”
“这宅子当中的鬼气较寻常凡人的住处要浓重上一些。”姜无岐之所以会选择这个宅子来投宿,便是由于这宅子有些鬼气,欲要一探究竟。
酆如归摇首道“这宅子当中的鬼气何止较寻常凡人的住处要浓重一些,分明浓重得足以堪称鬼宅,应是有不少人横死于此。”
“贫道却是闻不到这般浓重的鬼气。”姜无岐不解地道,“且既是鬼宅,为何那老妪与妇人瞧起来俱是身体康健理当重病缠身才是。”
“你闻不到这般浓重的鬼气是由于这宅子里头曾做过几番法事,将鬼气化开了去,至于那老妪与妇人,我猜测死者应当与她们是至亲,舍不得伤她们。”
若非这宅子有异,酆如归当真懒得与那口出恶语的老妪计较,适才早已拂袖而去了。
酆如归初初从这房间醒来时,因为那瘾发作得甚是厉害,致使他的内息几乎散尽,全然未觉察到此处有异,吸食过姜无岐的血液后,他因意识到自己对姜无岐的心思而哭了一通,疲倦至极,方才昏昏沉沉地睡去,睡过一觉,他才好些,忽觉隐隐有鬼气扑面而来,但他听得那老妪的咒骂,未及与姜无岐提及此事,便出了门去。
一出门,那鬼气竟是浓重了许多,待他屏气凝神,才断定一处乃是一处鬼宅。
那老妪暴躁易怒许亦是久居于这鬼宅的缘故。
酆如归沉思须臾“现下天光大亮,鬼气退去不少,待月上中天,我们再细细勘查一番罢。”
“如此亦可。”姜无岐说罢,唇齿又是一动,外头粘于墙上的一众青壮年当即纷纷坠落在地,钝响连连。
老妪见一众青壮年不堪用,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瞧着着实是碍眼得很,便着妇人将他们散了。
待他们散尽,老妪才小心翼翼地扶起太师椅,而后从外头打了一木盆子的井水来,又浸湿了干净的布帛,一点一点地擦拭着太师椅。
她手势轻柔,皱纹纵横的手颤抖不止,好容易将这太师椅擦拭完毕,却是跪下身来,用面颊贴着那太师椅的椅面,含着哭腔道“你何时才肯回来”
她夫君尚在这宅子时,最的便是这张太师椅。
彼时,她年方十六,甫嫁作新妇,心中惶惶,生恐惹夫君不快,而她夫君年长她两岁,坐在这太师椅上,温柔地笑着冲她招手“松寒过来。”
她一步一顿地到了夫君身侧,如同伺候的侍女一般,微微俯身,听凭吩咐。
她夫君却是牵了她的手,用力一扯,将她扯到了怀中。
她面生红晕,欲要从夫君怀中出去,却是被按住了腰身,后又听夫君道“松寒,你陪我坐会儿罢。”
她自是不敢拒绝夫君的要求,便端端正正地在夫君双膝上坐了。
夫君取了放在茶几上的一册中庸来,慢慢念着,时而会轻柔地抚过她的背脊。
她不识字,浑然不知从夫君口中吐出的话语究竟是何含义,但夫君语调轻柔,听得她心驰神畅,心中的惶惶然随即消散得一干二净。
夫君念了约莫半个时辰,又低首问她“松寒,你可识字”
她直觉得自己与饱读诗的夫君不般配,甚至害怕夫君知晓她不识字会将她休弃了去,她嫣红的唇瓣颤了又颤,咬了又咬,到底不敢欺瞒于他,便声若蚊呐地答道“我我我不识字”
夫君侧耳去听,耳廓几乎贴上她的唇瓣了,闻言,却是以指尖蹭了蹭她印着齿痕的唇瓣道“我教你念可好”
“我愚钝得紧,怕是会白费了夫君的功夫。”面颊红得仿若是外头的夕阳倾洒在了上头,她满心忐忑地道,“且教我念,定会影响了夫君的学业。”
“是么”夫君却是坚持道,“松寒,你不试上一试,怎知自己愚钝得紧”
她家中一女三子,她是长女,年幼时,颇为羡慕三个弟弟可去私塾念,为此好生闹过一阵,父亲却是冷着脸与她说女子无须念,能生儿子,能操持家务才是女中表率,且她面相愚钝,供她念也不过是浪费银两。
“我确是愚钝之人。”她深恐自己当真不是念的材料,令夫君失望,索性一口拒绝,“夫君还是勿要再言了。”
说罢,她不敢再夫君分毫,匆匆地从夫君膝上下去,便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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