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墨文学

第81章（第2页）

林谷雨记得，柳东睿曾经跟她讲过，戚华一心要找一个倒插门女婿，18岁时娶了同村二队的李新河，李新河家里兄弟三个，穷的吃不起饭，他是中间那个，最不受爹娘待见，所以才被嫁出来。

村里面倒插门的女婿多多少少有些缺点，李新河长的丑，个子矮，跟个瘦猴似的，跟戚华站在一起，就像是鲜花插到了牛粪上。

她还知道，两个月前，戚华生第二个儿子，那会儿戚华她娘高兴的不成，说自己女婿好，给自己家带来了两个男孩，说别她自己只生了两个闺女，可一点没耽误老戚家的香火，大桥上、大队部、场院里到处都能听见她娘炫耀的高腔调。

林谷雨疑惑，这回戚华她娘什么毛病闺女生病了，还讳疾忌医呢

林谷雨给韩红英倒了碗白开水，“红英啊，你先在屋里歇一歇脚，我去后头喊一下你元大娘，和和在屋里睡着了，得有人着。”

林谷雨跑去叫柳婆子过来帮忙着和和，柳婆子天天来家里，家里东西在哪她都熟悉，林谷雨只简单交代了两句，就跟着韩红英一路小跑往东边地里去。今天冬地里头正在种谷子，有不少社员都在。

“妇女队长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围着的人群立马散开了一个口子，林谷雨上前，瞧见戚华人已经醒了，就是着病怏怏的，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而且奇怪的是这么大热的天，她却穿着长衣长裤，扣子一个不落一直系到了脖子。

要说她不热吧，满头头发都被汗湿了，马尾辫上的水直往下滴；可要说她热吧，又穿的这么厚实，捂的这么严实，一点风都吹不着。

到底是怎么想的林谷雨心里嘀咕。

林谷雨了华娘一眼，说“华同志，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就得去卫生院，拖着治不了病，而且咱们现在是新社会，不是压迫妇女当老驴子的旧社会了，谁也不能那么霸道，拦着不让你去病。”

虽然没有明说，可在场的人都晓得她这是直指华娘。

华娘二十来岁开始守寡，早就养成了一副好强的性子，在家里那可是说一不二，又因为她家里都是孤儿寡母，大队干部在她面前也不好说狠话，所以林谷雨这个大队妇女主任说的那些话，在她面前简直不痛不痒。

华娘一只手紧紧拽住戚华的衣裳，扯着嗓子说“不去你又没病，干嘛要去大夫，不舒服出点汗就好了，那医院里全是想占人便宜的臭男人，你去了敢叫他给你你不要来呢你娘俺还要脸呢，不准去。”

林谷雨耐着性子，跟她解释道“戚大娘，公社里的医生只是给病人检查人体，不做检查不好确定到底的了什么病，那不是占女人的便宜，咱们有病治病，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华娘倔强，挡在戚花前面，狠狠的道“那俺也不准俺闺女去，她根本没病，不用去。”

林谷雨都无语了，她指着戚华对华娘说“戚大娘，你自己你闺女的脸，苍白的没一点血色，瘫在地上都坐不起来，这还叫没有病你自己的亲闺女，难道就不会心疼么这里日头这么大，戚花同志还穿的这么厚，却出了一身冷汗，可不是小事儿，你再拦着，说不定真就是大病了。”

戚华他娘就生了两个闺女，戚华是给她支应门户的，就跟一般人家的独生儿子一样，没道理不重视。

旁边的社员们也都在那劝，其实她们都已经劝了好一会儿了，华娘不听她们才去叫妇女队长的。

华娘却寸步不让，一手掐着腰，一只手点着包括林谷雨在内的众人，吊梢眉竖起来，抱怨道“哎，俺就不明白了，你们这些人咋这么管闲事华是俺闺女，俺还能害了她不成她根本没病，去啥医生“华娘急了，一拍大腿，”哎呀，俺就实话实说吧，她刚生完孩子，身上涨的难受，捂着多出点汗憋回去过几天就好了。”

旁边帮忙的男社员们一听，竟然是妇女们的事儿，特别不好意思，赶紧退到一旁去了。

戚华白着脸，双眼用力的睁着，替她娘解释“林队长，俺就是热的很了，等俺歇一会儿，就能缓回来了，真不用去大夫，你别怪俺娘，她就是说话太直了，可对俺的心是再好不过的。”

林谷雨特别震惊，眼前这个虚弱苍白无知的妇女，跟当初那个在她面前干脆发誓，利落爽快健康的戚华，都不像是一个人。

又一次，林谷雨被乡下这些愚昧无知的想法震的精神出窍，难以理解和相信。

旁边，戚华她娘开始倒苦水一般，把这件事情的由来讲给大家听。

或许是今年在食堂吃的伙食太好，戚华这胎奶水很多，小儿子根本吃不完，天天胸涨的不行，一天得换好几件衣服，想出门办点事都不行。

这不，眼瞅着要播种了，生产队这个时候给的工分比平常要高好几分，戚华就琢磨着要去上工。“她不上工哪行，俺年纪大了，干不了重活，女婿一个人再能干，也养活不了五张嘴吃喝。”

戚华她娘就出主意说让她找一块布裹着胸口，裹上一段时间，就会慢慢回奶，她就不会觉得胸口那么涨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谁让俺家没男人呢，俺们娘几个命都苦，没有享福的命。”

林谷雨手指轻敲着脑门儿，戚华她娘的脑回路太神奇了，实在是让她难以理解，母乳太多不应该疏通出去么能想到把它憋回去也是个神人了。

关键是，现在她闺女都闷出病来了，她还不让人把闺女送去医院，大清朝都灭多久了，她咋思想还这么保守呢。

张小果汁听着就气的不行，她虚点着戚华她娘，痛心疾首道“华娘，俺见过糊涂的，但没见过你这个年纪就这么老糊涂的天底下哪个亲娘会让自己正喂孩子的闺女用这么个受罪的法子回奶你自己也生养过，难道不知道那样多难受”

王秀娥也谴责的说“这么热的天，你还让她全身上下裹成这样，再等三个月也穿不上这么厚的衣裳啊天天捂着，不生病才怪嘞，华这孩子都闷成啥样了，半条命都快被你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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