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怕是要问静因师傅吧。”丁寿眉峰一挑,乜眼问道。
“禀太后,此女确有冤情,求告无门,敝衲斗胆为之陈情。”静因双手合十,躬身回话。
闻听静因知情,太后也不再说什么,“既有冤情上告,可有状纸?”“有。”假冒尼姑的女子从怀中取出状纸,双手呈上。
丁寿接过尚有少女体香余温的诉状,忍不住放在鼻尖嗅了嗅,女子见了他这轻薄动作,因奔跑过激而酡红的脸颊更是火烧一般。
一声哂笑,丁寿转身将状纸呈与太后。
“你叫宋巧姣?这傅鹏又是你什么人?这案子怎么回事?”太后不耐细看状纸,直接问道。
“民女宋氏巧姣,陕西凤翔府郿县庠生宋国士之女,自幼遵父命,许配世袭指挥傅鹏为妻,六礼已成,尚未合卺,我夫因丁父忧,未能出任为官,一日在街游玩,无意中失落玉镯一只,被西村民女孙玉姣拾去,内有刘媒婆看见,诓去绣鞋,勾奸卖奸,她子刘彪,手拿绣鞋,在大街之上讹诈我夫傅鹏,幸有地保刘公道解劝,我夫只得忍气回家。”“黑夜之间,孙家庄一刀连伤二命,天明地方呈报,太爷相验,男尸有头,女尸无头,太爷问起绣鞋情由,言说是杀人凶犯,应在傅鹏身上,将我夫傅鹏带上公堂,百般拷打,一无凶器,二无见证,无故竟将世袭指挥拿问在监。”“民女之弟名唤兴儿,在刘公道家中以为雇工。刘公道告他盗物逃走,太爷又将我父带上公堂,断还刘公道十两纹银。民女贫寒之家,无银可还。太爷又将我父押问在监,民女前去送饭,问出我夫情由。我想杀人凶犯,定是刘彪无疑。闻得太后慈悲广播,菩萨再世,民女不顾羞耻性命,今番前来,求太后断明此案,犹如草木得生,拨云见日。谨此叩天,哀哀上告。”“阿~~欠,”丁寿掩嘴打个哈欠,“太后,时候不早了,咱回宫吧。”宋巧姣哭得声嘶力竭,丁寿从知道这是别人老婆后便没了兴趣,“案子您已经知道了,交付法司办理就是,臣将人和状子一并转交都察院。”“太后不可。”宋巧姣连连叩头,“按察使曲锐官官相护,若由都察院审理,恐上下勾连,民女冤屈石沉大海,永无出头之日!”“这个……”张太后也是懒得管闲事的,民间疾苦并不操心,不然也不会由着自己家人胡闹,可这边却有静因的面子在,不好撒手不管。
“太后您放心,咱大明朝有的是清官,都察院不行,还有刑部和大理寺,总有能断个清楚明白的,后面刑部阁臣还会多番廷议复核,断不会屈死无辜良善。”宋巧姣凄厉惨笑,“清官不明,有冤难诉,朗朗乾坤,青天何处!”“大胆!”这话犯了忌讳,杨玉大声呵斥。
一改方才谨小慎微,宋巧姣缓缓起身,“既然阳间无人做主,民女唯有一死向阎君求个公道。”说罢合身向禅院内的一块太湖石撞去。
袍服摆动,两条人影不约而同拦在宋巧姣身前,各伸手扣住她一条肩膀,不得动弹分毫,闲着的另一只手电光火石间互拆了数招,不分胜负。
丁寿只觉对方招数变幻多端,掌力飘忽不定,难以捉摸,当即收手,“峨眉神功,果然名不虚传。”殊不知静因惊疑更甚,对方年纪轻轻,竟然在自己浸淫多年的飘雪穿云掌下不退半步,也收了小觑之心,“朝堂之中,确是藏龙卧虎。”“太后,此女虽行为乖戾,也是情有可原,想她千里迢迢来到京师,只为陈冤上诉,怎奈四处碰壁,求告无门,这才有了以死明志之念,断无要挟圣人之意,伏请太后明察。”“朝廷设登闻鼓便是让百姓有自陈冤狱之所,倘若人人都来拦驾喊冤,法度何在?”丁寿不满道。
被他扣紧香肩的宋巧姣闻听凄凉一笑,“登闻鼓,呵呵……”“此女正是在登闻鼓下遭人逐斥,才行此险着,敝衲也曾劝解,惊扰銮驾九死一生,可她为救亲人情愿舍命,出家人慈悲为怀,便助她一臂之力,太后,敝衲情愿一同领罪。”静因躬身合十。
“好个烈性女子,这案子哀家接了就是。”张太后道。
“谢太后慈悲。”宋巧姣双膝跪倒,连连叩头谢恩。
“杨玉,去查查这几日值鼓的人,不管是谁,一体锁拿北司鞫问。”丁寿只是单纯不想多事,不等于见死不救,连登闻鼓都不让百姓敲了,还留这帮守鼓的有个鸟用。
“宋巧姣,太后已经允了你的状子了,起来吧。”丁寿走到女子身前提醒道,心中满不是滋味,又一颗好白菜不知便宜那头猪了,二爷没口福哟。
心中大石已去,谢恩后起身的宋巧姣突觉一阵天旋地转,一头栽到在丁寿怀中……最新找回第三百七十五章·加官弄权低吟一声,宋巧姣缓缓睁开眼帘,现自己躺在一张绣有干枝梅花的葱绿罗帐内,光滑的锦缎被褥贴合在肌肤上,说不出的熨帖舒服。
猛然惊觉自己身上只穿着贴身小衣,宋巧姣不由惊叫一声,抱被紧缩在床角。
“你醒了。”一个柔和的女子声音在罗帐外响起。
尽管心中惊惧,宋巧姣还是伸出裸露藕臂,小心提防地掀开帐角。
透过六扇透雕花卉杉木围屏,只得见房角高几上的花瓶内插着几朵野菊,显得简单雅致,临窗一张黑漆榆木坐榻上散坐着一名绿裙美妇,修长的双腿随意闲适地交叠在一起,绣花软底睡鞋随着纤细圆润的脚踝动作轻微摆动,鞋子的主人捧着一只永乐甜白暗花茶碗,一边小口饮茶,一边神色专注地翻看着一本唐慎微的《证类本草》。
对方虽是女人,宋巧姣还是不能完全放心,戒备地问道:“你是谁?”“我么,一个女大夫,兼职教书。”谈允贤虽是答话,眼神却始终埋在书里。
“为什么脱我衣服?”现在的模样让宋巧姣不能释怀。
“不脱衣服如何用针。”谈允贤抬起螓,远山轻颦,带着些许怒意道:“你太不爱惜身体了,长途奔波,肝火旺盛,又受了夜间寒气,水火交攻,你这柔弱身子如何受得了!”“我……”宋巧姣嘴唇嗫喏,没有回声,自己一路进京,床头金尽,未舍得投店,栖身在酒坊檐下,若非遇上好心人,如今怕已是客死异乡。
“谈先生,宋姑娘可醒了?”外间一个温柔动听的女声说道。
“醒了,已无大碍。”谈允贤继续埋头看书。
“那便好,爷还专门问过。”随着绵软笑声,一名身着月白绉纱衫裙的妇人捧着几件叠好的衣裙走了进来。
虽还是个女人,自己终究袒身不雅,宋巧姣抱着锦被往帐内缩了又缩。
“姑娘,请更衣吧。”妇人将衣裙放在床边,笑着说道。
“这不是我的衣服?”“姑娘请恕府中招待不周,您的衣服寻不见了,唯请见谅。”妇人笑容尴尬,总不好说自家老爷嫌那身衲衣惹了寺庙晦气,直接让人给烧了吧。
也不能光着身子不下床,宋巧姣虽是不愿,还是躲到屏风后换了丁府衣裙。
不多时,一身青缎比甲,水绿湘裙打扮的宋巧姣转了出来,虽因病体虚弱,面色苍白,却更衬得眉蹙春山,寒凝秋水,清丽非凡。
“好个西子捧心,真是我见犹怜。”妇人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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