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现在还在吗?余思归忽然想。
现在又要多少钱了呢?
……那位老教授。
妈妈的导师,那位老教授,是上世纪三零年代南方人,少时神州山河动荡,他颠沛流离,也养就了一生简朴的脾性。他总是穿一件洗得白的格子衬衫,个子瘦而小,说话和声细语。衬衫口袋里永远别着一副眼镜,鼻梁上还有一副,两副交替着戴。
据说是因为年轻时读书用功近视,年老了又叠加老花,如今远了近了都看不清。
课题组里每个人都敬他,远远地就要喊他一声张老师,而小思归是组里唯一一个小屁孩,拥有名为小萝卜头的特权,屁颠屁颠地叫他张爷爷。
那次小思归带着糖醋里脊和红烧肉回去,妈妈看着那些肉菜,给她掰开一次性的筷子,然后很轻地告诉四岁的女儿,下次要懂事,不要点这么多。
小思归不懂,问妈妈为什么。
妈妈说,因为张爷爷自己吃饭的时候,从不舍得点这个。
……
盛淅说完那些话后,那段早已褪色、属于思归人生太初懵懂的记忆忽然一丝丝染上了颜色。
那条漫漫长路。仍在读博士的女学生牵着她唯一的女儿一起回宿舍,路边荒草连天,狗尾巴草沿街生长。母女二人唱着幼儿园学的儿歌,草长莺飞地跑在仿佛没有尽头的长路上。
十六岁这年的余思归轻闭了下眼睛。
当年清华园的风隔过岁月,迎面而来。
……
余思归努力将思绪扯了回来,揉着自己:“盛淅,你和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关系?”
盛淅听了这话,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归归满脑子都是豪门恩怨情仇!什么豪门私生子高干文被亲妈遗弃带球跑一胎七宝高智商小包子流落民间最后遇到总裁爹地,总裁放话,宠,狠狠地……
盛淅温温和和地开口:“余思归,你表情不对。”
“……”
归归老师听了这话,竭力让自己看上去稳重一点儿,心中真诚编排,高智商小包子……
“我现在还牵连其中,”被编排的人平静地望着她:“是身处漩涡中心的人。”
余思归心想身处漩涡中心的高智商小包子……
但是几乎马上就生出了一丝同病相怜的滋味。
这么大的房子,余思归想,分明已经过了这么久,却还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客厅坐着,仿佛再也不会有人来似的。
富裕多半意味着孤独,意味着无人陪伴的、近乎被忽略的成长。
“盛淅。”归归小声开口。
同桌微微一愣,转过头看着她,示意她说。俩人并排坐在同一张沙上,气氛温柔祥和,有种难言的亲昵意味。
“你爸妈不和你一起住吧?”思归小心地问。
盛淅望着小同桌的神情――余思归似乎少有这种时刻,此时看上去又柔软又惴惴不安,像是生怕触到人家痛点似的。
他笑了笑,温和地回答归归:“他们还在上海。怎么了?”
思归一怔,这下真的生出了患难与共的滋味,恨不能挤出几滴孤零零的泪水:“你爸妈……”
说到这里归归卡了一下,看了看四周,又想起盛淅在学校绝口不提自己父母……而且父母一栏还是空白,脑海中再次闪过十万多字豪门私生子带球跑文学。
归归定了定神,真诚地改口:
“你的监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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