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墨文学

第68章（第1页）

我最先听见的是南音的欢呼声，&ldo;妈妈，妈妈，你看我说什么了，我就说爸爸没事的，我就知道一定没事的!&rdo;她忘形地当着全家人的面紧紧地抱住了苏远智，不过此时此刻，没人骂她。然后她跳跃着跟每个人热烈地拥抱，她紧紧地把我们每一个人搂在怀里，一边热烈地自言自语：&ldo;太好了，太好了，这下我今天晚上就可以踏踏实实地看奥运会，我可以像平时一样给闺蜜们打电话，我可以在半夜睡不着的时候高高兴兴地起来泡方便面，我可以和以前一样晚睡晚起，和以前一样在考试前一晚上熬夜啃书，和以前一样想逛街就逛街想买衣服就买衣服，和以前一样跟老公吵架闹脾气，因为我爸爸没事我爸爸不会死!什么都没有变，什么都用不着改变，什么都可以回到原来的样子，谢谢老天爷，我爱老天爷一辈子……&rdo;她饱满的身体猝不及防地撞到了我的怀中，她整个人就像一块磁铁一样，牢牢地把&ldo;幸福&rdo;这样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吸附在她周围的空气里。&ldo;姐姐，姐姐，&rdo;她声音颤抖地缠绕着我的脖颈，&ldo;我明天请你吃饭，你记着，一定是我来请……&rdo;接着她又扑向了西决，&ldo;哥，借我钱好不好?我要请所有人吃饭!哥哥我爱你!&rdo;你当然应该感谢老天爷。我不知道我的脸上挂着的是什么样的表情，我甚至忘记了控制自己的脸庞。你当然应该爱你的老天爷一辈子，因为他根本就只属于你一个人。为什么你永远那么幸福?为什么你什么都可以拥有?为什么老天爷都不愿意亲手毁掉一些他给你的什么东西?为什么?为什么所有的惊喜都是你的?为什么你随便打开一个盒子里面都是礼物可是我什么都没有?为什么……该死，直截了当地说出来有什么要紧，为什么你的爸爸就能够虚惊一场转危为安?为什么你就连人世间最庸常的生离死别都躲得过?郑东霓你一定是疯了。我缓缓地坐了下来，脊背贴着墙壁的时候才感觉到那些争先恐后的冷汗。我抓起雪碧放在那里的纯净水的瓶子，拧开，贪婪地喝下去，似乎一饮而尽变成了我人生必须终结的任务。&ldo;你哪里不舒服?&rdo;西决走过来抓住了我的肩膀。&ldo;没有，&rdo;我勉强地对他笑，&ldo;可能是刚才太紧张，一下子松懈下来，有点儿晕。&rdo;&ldo;那我先送你回家好了。&rdo;&ldo;不要，哪儿有那么娇气啊?&rdo;我烦躁地甩开他的手，&ldo;我不要你管我。&rdo;走廊的尽头小叔满头大汗地跑过来，正好撞上了这个欢腾的场叫，一边跑一边擦汗，&ldo;对不起对不起，今天真怪，出租车那么难叫，就没有一辆是空的……&rdo;三婶大声地说：&ldo;早就叫你去考驾照，你就是不听，活该!&rdo;她的那句&lso;活该&rso;讲得元气十足抑扬顿挫，把所有的欣喜跟紧张都放在里面了。&ldo;不是啊。&rdo;小叔重重地坐下米，椅子甚至微微颤了一下，&ldo;我们家那条街没事的，我不是要到老城区钢厂那里去接大嫂吗‐‐从大嫂家里出来以后死活叫不到一辆车，真是急死我了。&rdo;他说什么?我妈慢慢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她不像小叔那样跑，走得不紧不慢，气色看上去几乎是红光满面的。不过身上穿的那件碎花衬衣不知道是从哪个废品收购站里捡来的‐‐丢死人了，给她的钱都用到什么地方去了?非常巧的是，她就在这个时候从鼻子里&ldo;哼&rdo;了一声，看看我，说：&ldo;你为什么老是要这样打扮呢?端庄点儿多好，三十岁的人了，不能总看着像只野狐狸。&rdo;我&ldo;腾&rdo;地站了起来，不，不是想她吵，没那个力气，我只是想离她远点儿，当她在我身边坐下的时候胳膊蹭到了我的，那种皮肤的接触让我的脊背上汗毛直竖。&ldo;他没事，没事。&rdo;三婶温润地对我妈笑，&ldo;大热的天，还让你跑一趟。&rdo;&ldo;我就知道应该没事。&rdo;我妈胸有成竹，&ldo;他是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rdo;真有见地，我同意。和三叔比起来你的老公的确该死。她猝不及防地拽了一下我的衣角，也跟着我站了起来。三婶他们都起身往病房那里走，在大家三三两两地从我们眼前经过的时候，她凑到我的耳边，低声说：&ldo;我刚才看到你爸了。你没看见么?刚开始在手术室那两扇门旁边，现在他到了楼梯的拐角‐‐他担心你三叔。&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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