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时日,德格类忙得像一只纺机上来回移动的梭子。
莽古尔泰身体垮了,他这个同胞弟弟,作为正蓝旗的小旗主,又有此前在鹅毛城的军功,自然在父亲准备再次大规模伐明的动员阶段,成了当之无愧的正蓝旗统帅。
只是,当得知正蓝旗只是和部分镶红旗兵卒一样,在赫图阿拉守城时,德格类立刻感到了沮丧与不公。
如此安排意味着,正蓝与镶红两旗,无法像其他出征的几个旗那样,在开原和铁岭两座富庶的明国城池,第一时间劫掠个痛快,而只能等着金军凯旋班师后,吃点战利品的骨头渣,莫说金银财宝粮食马匹,便是掳作劳动力和生育工具的男女汉民,只怕也都是老弱病残。
偏偏四贝勒皇太极,还当着努尔哈赤的面,以面对晚辈的口吻,对德格类这个平辈的异母小弟弟,笑眯眯道:“十弟不必担心,东江镇那边的毛文龙,被明国的钦差,带往京师了,毛军群龙无首。也没听说辽东那个书呆子巡抚派新的总兵过去,所以,十弟和阿敏的担子,轻得很。”
这看似宽慰、实则藐视的言辞,在议事堂里响起时,努尔哈赤作为父亲,并无什么表示。
德格类看向同样被留下守城的堂兄、镶红旗主阿敏,后者面无表情,似乎早已习惯了大汗的偏心。
几日后,德格类的怒火有了发泄口。
穆枣花差点被喂了狗的消息传出后,德格类来到户部尚书的值房,质问岳讬:“岳讬,是不是你去与大汗嚼舌头,说穆枣花或许是明国奸细?”
岳讬吩咐几个正在商议军粮北运路线的奴才出去,然后冷冷地盯着德格类:“你觉得我会么?就在这个月,三贝勒来值房发疯,是我从他手里救下的枣花额真。我不但要救她,我还要娶她。”
“得了吧岳讬,你和皇太极一样,嘴上抹蜜,心里藏刀。枣花最初是三贝勒和我带回赫图阿拉的,你们一直怀着心思要诬陷她,就是为了让大汗,对我们正蓝旗,越来越不信任。”
岳讬看着眼前只比自己大一两岁的叔叔德格类,就像海东青看着一只摇晃着冠子示威的小公鸡。
不必穆枣花与他倾诉,岳讬作为男人,也看出了德格类对一会儿要做嫂嫂、一会儿要做侄媳妇的汉女,心思不一般。
但女真汉子从来都不是明国那些阴沉又懦弱的男人,岳讬不介意血脉手足和自己抢女人。
事实已证明,他们抢不过。
岳讬于是很快又低头开始写公文,只淡淡地对小公鸡道:“你若不怕闲人小人再去给你们正蓝旗抹黑,就继续在我们户部撒气,嗓门儿还可以再大些。你若真的关心枣花额真,不妨现在去看看她。她大概因为伤心被冤枉,病倒了,昨日就没来上值。”
德格类一噎,回头看了看外头,大战前夕,八旗衙门内外文武官员都熙来攘往的,就连路过的笔帖式,都忍不住转头想看叔侄二人争吵的热闹,被倏然转头的德格类发现,几个奴才吓得忙跪地磕头。
德格类丢给岳讬一个重重的“哼”,迈出门去,随机踹了一个趴在地上的笔帖式,扬长而去。
半个时辰后,婢女吉兰泰将主子扶到院中的树下。
穆枣花略带虚弱地与德格类道:“你来做甚,教正白旗的人瞧见,去告诉四贝勒的话,大汗又该动怒了。”
德格类不准备再隐藏自己的念头了。
既然莽古尔泰已经不再是枣花要跟的男人,他为啥不和岳讬那小子争一争。
德格类遂理直气壮道:“阿玛生气啥?生气儿子和孙子都看上了尼勘女人?我的堂妹,不就是他当年送去给明国男人做妾的?枣花,你做我的侧福晋吧。岳讬和四贝勒呆得太久,他其实也是狐狸一样的性子,他只会哄骗你,然后哪天为了讨好皇太极和佟养性他们,毫不犹豫地害了你。”
穆枣花对德格类的话,像听到岳讬此前的表白,一样感到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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