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融融的暖意,与绝对虚无的感觉,都在慢慢的融合,也在慢慢的淡化。
“可是你会死的?”姜雷生感受到生机正从萝莉自身急速抽离,如果自己的生命力只是一滴水的话,那么萝莉这个浩瀚的生命海洋,正在不断的干涸,海平面不停下降,揪心道:“你不是说过,虚无的力量是无法毁灭的么,那为何要用自己的生命去试图毁灭他?”
萝莉平静道:“这不是毁灭,你能理解黑夜、白天,可你能理解黑夜与白天错身时的景象么?那不是你所想像的日出东方,天空慢慢放亮,那只是你们人类的眼睛所看到的。其中真正的平衡力量,只有黑白两种光接触的那些点,无数的点,无限小而又无限大的小点与力量。就像黑夜与白昼只是循环往复一样,这不是生死,我也不是像你一样的生灵,没有生死的经验。用你的经验来理解我的经验,就像人以为没有空气,就不能孕育生命一样肤浅,等你有朝一日明白了这种平衡的力量,就会明白我的。”
姜雷生从心灵深处涌动着一股恨意:“难道在永恒的宇宙面前,你的力量、我的生命便是如此渺小,便是如此卑微么?那我还要苦苦的去追寻天道干什么,正是对万物的爱、对生命的渴望,才促使我不停的去探寻生命的源头,生命的意义。如果像你这样,把自己的生命都看作可有可无的东西,那存在于天地之间的万物生灵,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傻小子!”萝莉语气中鲜有的浮现了一层暖意,道:“正是你不明白,所以才要去追寻,渴望去明白。正因为我明白,所以才不觉得自己是在死去,其实你曾经触摸到了生命的印记,却没有留意,我从你的经验记忆中,发现了这一点。其实,你就差一步,便能了解,这一步的距离很远,或许你一生都无法迈过,也或许很近,只要你一抬腿就到了。”
萝莉的生命力量迅速消亡,姜雷生内心着实涌动着一股悲伤:“萝莉,小丫头大美人!如果你就这么死去,不,我是说就这么跟虚无融合,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么?”
一直调皮捣蛋的萝莉,此时的声音却像是一个历经沧桑,看淡时光的睿智老人:“不要悲伤,孩子!你我都是天地的孩子,就像鱼儿于大海,飞鹰于长空一样,花朵枯萎,自有种子留下。我与虚无的融合,只会让我们失去意识,就像是陷入了悠久的沉睡一般,从不曾也不会消失,就像你曾呼唤出我来一样,迟早有一天,还会被另外的力量唤醒。去吧,孩子!去寻找你的答案,到时候你便能知道,不但是我,连虚无此时也不会悲伤。”
姜雷生感觉到了萝莉生命的流逝,悲伤却无泪可流,想要阻止她却不知该如何做,他知道萝莉所说的沉睡,那是比自己历经六道轮回,还要悠久的一段宇宙岁月,甚至比真正的死去,更要可怕的多。
对他来讲,萝莉的一觉,已是永远。他心中那个古灵精怪的萝莉,对什么都感到新鲜的小丫头,难道就要从此沉浸在一片黑暗中么?一时间,姜雷生彻底的沉默了。
姜雷生眼前现出第一次见到这个奇怪小女孩的场景,仍旧历历在目,可为何当初那个害怕孤单,渴望美好,到处追逐新鲜的小丫头,如今却义无反顾,非要走上一条阴冷孤凄,永远沉睡不醒的道路呢?
萝莉的一生又有着什么样的追求?
难道说……
“唉!”萝莉发出的一声深深叹息,使得姜雷生悚然惊醒,这还是萝莉找回记忆后,第一次有这样人性化的感情,使他不免疑惑,难道萝莉化为人类的躯体,也沾染了人的七情六欲?
“谢谢你!”萝莉回响在姜雷生心灵的声音,再也没有涟漪,依旧平静若水道:“与你相处的一段时光,也是萝莉至纯至真的一段美好回忆,再见了,姜雷生,萝莉期待著有与你再次相见的一天……”
“萝莉……”姜雷生在心灵中悲呼一声,恍惚不已,感受到了萝莉生命的加速流逝。
再也没有声音发出。
萝莉与虚无的力量,已经完全的融为一体,了无痕迹……
终极魔间,第九重天。
头顶是急剧变幻着斑斓色彩的天幕,脚下是急速退后的火红色大地。
姜雷生不停狂奔。没有驾驭法宝淩空飞行,没有道门术法,只是生命开始便赋予人奔跑的欲望,催动着他不停的前奔。
九重天,一片鬼蜮,生命的绽放与凋零,都是在短短的一瞬完成。
从红色土壤中钻出的绿芽,刚一吐绿,便开始扭动身躯,越长越高,很快长成一棵盘根错节的大树。
可用不了一呼一吸的时间,无数棵刚刚长成的大树,又迅速的枯萎,整个生与死的转换,便在姜雷生的眼前完成。
万千的物种,生长死去,生与死的两极不断转化,使得姜雷生刚进入九重天,全身的衣服鞋袜,便被这种生与死急剧转换的拉扯力量,悉数化为尘粉。
生长的力量不停从这里消逝散去,死的一极慢慢的沉积。
九重天不像琪陵所讲,是拘司阴魂的魔地,而是一个生机不停的被抽离,死气不断沉积的一处诡异天地。
如果这种状况持续了很久,那么九重天以前,一定是一个生机勃勃的生命海洋,即使在姜雷生来到此处的时候,仍能感觉到那种无处不在的生命气息。
所不同的是,这里的生灵,似乎被扭曲的时光撕裂了灵魂,使得姜雷生无论怎样,也无法用心灵的触角,去触摸这些生灵,去了解这片天地。
姜雷生只是不停的狂奔,也只有尽情释放着奔跑的活力,才能脱离周围不停朝他压来的死气。
他不知道九黎族二圣,为何会选择这个地方,作为修炼之所,也不明白花解语怎么又会来到这个地方。
但姜雷生却明白远方正有一股熟悉的力量,正在等着他,等着他履行当初的约定。
姜雷生飞奔着,无视身旁的生长与枯萎,穿过扭动般高高低低变幻身形的广袤森林,游过一片孕育着无数奇异光鱼的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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