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闻言丢了魂似地摇头,不,不会的……
她知道,他不会追上来的……
她儿子最孝顺,刚才掐肉似的疼他都没松手,往地上一跪,哭几句可怜他就松了手……他只要松了手,就不会再追上来了……
他还那么小,家里也没亲戚,米缸只剩星点,自己走了,他该怎么活?
女人浑浑噩噩想了许多,但已经没有了回去的力气,她像个破布袋子似的被男人扯上了车,最后回头看向车窗外面的时候,才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跟在后面。
他只是跟着,远远地跟着,也不追。
最后随着车子的远去,在女人眼里成为了一个遥远的黑点。
她不知道自己儿子将来会长成什么样,是林间笔挺的青松,还是底下潮湿的泥土?她只知道那是他们人生中见的最后一面,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苍白,越来越模糊,涟漪般消失无痕。
游阙已经忘了当年的那一幕,这场高烧却好似搅动了他的脑子,把从前积灰的记忆一股脑全翻了出来,痛苦、憎恨、无力……
数不清的情绪堆叠在脑海里,最后轰然一声炸开——
“别走——!”
游阙忽然触电般从床上坐起身,惊恐喊出了这两个字。他急促呼吸着新鲜空气,就像刚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距离溺毙仅有一步之遥。
桑亚原本在一旁打瞌睡,听见动静立刻醒了过来,快步走到床边查看游阙的情况:“怎么了?!”
游阙瞪大眼睛盯着前方墙壁,过了那么几秒才一点点恢复理智。他听见声音,慢半拍偏头看向身旁,映入眼帘的就是桑亚那张熟悉的脸庞。
桑亚见游阙不说话,伸手攥住他的肩膀紧张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帮你叫医生……”
他说着正欲按铃,下一秒腰间却猝不及防袭来一股大力,被游阙紧紧抱在了怀里,雄虫的力道又紧又疼,带着几分失而复得的惶恐与不安。
桑亚惊了一瞬,有些无措,却没挣扎。
游阙就那么紧紧地抱着他,也不说话,他闭目把脸埋入雌虫颈间,感受着对方身上的温度,那颗不安跳动的心脏终于一点点回归了原位。
桑亚见状摸了摸游阙的额头,发现温度降下来了,试探性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游阙迎着桑亚关切的视线,闭目摇了摇头,他因为生病的缘故,那张俊脸稍显苍白,边缘在阳光下都虚无了一瞬,哑声问道:“这是哪里?”
桑亚解释道:“医院,你那天在审讯室不小心晕过去了,哈灵顿首领赶过来把你送进了医院。”
他说着帮游阙扶稳坐好,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游阙想说自己是装晕的,没想到真的晕了。他喝了一口温热的水,见桑亚眼睛布满血丝,不用猜都知道对方一直守在这里:“我睡了多久?”
桑亚抬手看了眼终端日期:“今天是第五天,医生说你是普通高热,最晚三天就能醒,没想到你一直晕到了现在。”
事实上游阙第三天还不见苏醒的时候,最憋屈的不是医生,而是桑亚,他在病房外面急得快发疯了,偏偏还不能迁怒医生,只能自己跟自己怄气,憋得眼睛都红了,远没有嘴上说的那么云淡风轻。
游阙望着桑亚,浅茶色的眼眸似乎比从前又温和了几分,只是他一向没什么表情,看起来不易察觉:“艾格斯呢?他在哪儿?”
提起艾格斯,桑亚倒是有话说:“那天你晕倒之后,哈灵顿首领就把他扣押在了警局,说等你醒了全权处置。”
清晨寒气袭人,游阙的声音不免多了几分凉丝丝的意味:“全权处置?我怎么处置都行?”
桑亚看了他一眼:“想让他死,有些难,但让他生不如死,很简单。”
游阙将手中的水杯轻轻搁在了桌上:“马伦家这几天有想办法救他吗?”
桑亚闻言摇头,难掩讥讽:“他们巴不得和艾格斯撇清关系,怎么会大费周章捞一个弃子出来。”
殊不知马伦的举动正中游阙下怀。
游阙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心中已然有了思量:“出院的时候,带我去警局看看他。”
……
游阙苏醒之后,医生给他做了一个全方位的身体检查,各项数据都没什么问题,只是需要静养几天。期间南部出现纯血雄虫的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打着幌子前来探望的虫络绎不绝,不过都被哈灵顿首领安排的护卫拒之门外,时间飞逝,一眨眼就到了出院这天。
监狱绝不是什么舒服地方,起码对艾格斯来说是这样。从游阙晕倒那天开始算起,他满打满算也不过被关押了半个月不到,脸却瘦了一大圈,面色憔悴青白,活像个骷髅。
当听说游阙想见他的时候,艾格斯明显愣了一瞬:“你说什么?他想见我?”
负责押送的警员好心提醒了一句:“游阙冕下就在面谈室等候,他想见您一面。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您最好请求他的原谅,这样就不用一直关在这里了。”
警员语罢打开拘留室的牢门,把艾格斯从里面带了出来,然后给他戴上电子镣铐,和同事一起把他带到了面谈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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