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了媳妇和书生来报官的苦主汉子勃然大怒,“明明就是一对奸夫淫妇!草民亲眼所见,绝不会有假,槐花是物证,草民就是人证!府尹大人替草民做主!”
京兆尹听他们掰扯不清,叹着气一拍惊堂木,说,“糊涂人做下糊涂事,被夫家当面撞见,你们两个说没有奸情,可有证据啊。”
堂下两个当然举不出‘没有奸情’的证据,通奸的罪名不小,书生脸色发白,民妇哭得死去活来。
京兆府审案不禁围观,今天又是风月案子,堂外早聚集了大片百姓,指指点点。
姜鸾吃了半个胡饼,堂下民妇哭得几乎厥过去,哭声吵得她头疼,她随手拿起吃剩的半张胡饼,掀开竹帘走了出来。
京兆尹赶紧起身,撩起官袍绕奔过来堂下,“区区小案,怎的惊扰了殿下。”
从堂上手握威武棒的衙役,到告状的苦主,齐齐慌忙跪倒了一片,“草民等参见皇太女殿下!”
“不必拘礼,都起身吧。”姜鸾随手从胡饼上捻落了几颗芝麻,撒在那苦主汉子的肩头,又替他拂去了。
她回头冲目瞪口呆的京兆尹说,“胡饼的芝麻落在这汉子的身上,本宫自作主张替他拂去了。你们众目睽睽,都看在眼里,是不是也觉得本宫和这汉子瓜田李下,纠葛不清?”
京兆尹慌得说话都磕绊了一下,“怎、怎么会!是皇太女体恤百姓,替庶民拂衣,是殿下仁厚的举动啊。”
“那就对了。”姜鸾几步走回座处,掀竹帘重新坐下。
“芝麻和槐花有什么区别。不过是拂个槐花而已,连衣角都没碰上,不管那书生心里如何想的,发乎于情,止乎于理,他没做什么逾矩的事。被拂了花的小娘子更是无辜。倒是那汉子,人家只不过拂了朵花而已,你心里想什么龌龊事呢。”
京兆尹想想有道理,坐回去一拍惊堂木,大声喝道,“堂下那汉子,风吹花动,书生拂花,倒惹得你这汉子龌龊心动!些许小事也来惊扰公堂,皇太女殿下今日在场,拖出去褫衣打棍光溜溜的不雅,你侥幸逃过了十棍,还不老实回家去!”
围观百姓轰然的大笑议论里,汉子垂头丧气地告了罪,被衙役推搡出去了。
姜鸾就着手边的清茶,慢腾腾地吃着胡饼,在京兆尹大堂旁听了一早上。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是半夜偷了邻家一只鸡,就是街头游侠儿呈勇斗殴,头一桩风月事都算是最大的案子了。
“最近京城挺太平的啊。”回宫的路上,姜鸾掀开帘子,看了一会儿沿路的热闹景象。
正是午后时分,一天最热闹的时候,东西两市都开放了,坊间摆摊的商贩也都出摊了,酒楼高高地挑出招牌旗帜,主街上行走的百姓摩肩接踵。
马车上随行的是崔家四娘,崔氏撑立门户的女公子,单名一个‘滢’字。
过了正月,她被召入东宫做了皇太女伴读,姜鸾最近出宫都带着崔四娘。
崔四娘应声而答,“殿下观察入微。去年这个时分,臣记得正是先帝兵败太行山,乱兵围困京城城的紧要关头,家家户户关门闭户,人人自危,和如今的局面大不相同。”
“短短一年而已。”姜鸾专注地盯着街道两边的热闹景象,“不扰民,不惊民,政局安定,民间就能自发地欣欣向荣。”
崔四娘正色道,“殿下说得极是。正是《尚书·武成》中所说的‘垂拱而治’一句的真谛。”
姜鸾瞧她妍丽的眉眼摆出正色的表情,纤细的肩膀拉得笔直,倒有几分谢澜劝谏时的姿态,好笑地拉了拉她的袖子,
“阿滢说得有道理。别刻意那么紧绷着,私下无人时松快些。”
崔四娘劝谏完了,被皇太女扯了袖子,粲然一笑,换了个轻松随意的姿势。
“没办法殿下,父亲日日紧张督促,生怕臣带坏了殿下,被人揪出错处弹劾,他这个御史中丞没脸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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