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玄度看着书房墙上悬挂的《倪宽赞》长卷,仿佛已身回四年前,幽幽道:“他们争执的起因是想将各自判评第一的考生列做省试会元,于是二人相争不下,言辞激烈,几乎便要大打出手……是我出来制止他们。我看到卷子,起初只觉本次取试虽与上次只隔一年,然而却人才济济更胜昨昔,尤其是王沛琳大人所推举的那篇,当真是激锐之余不失雅正,强锋理论又兼通达。”
曾玄度站起身,踱步走向那幅亲自手书的《倪宽赞》,背对卓思衡在长卷前站定,诵读起来:
“论曰:奉职循理,所去民思……”
听到曾玄度背出第一句时,卓思衡霍然而立,呆呆茫茫,直到曾大人背至“此辈非事储之才,亦难事圣,遑论事国……”他才自表里经年的恍惚中回到三年后的现在。
曾大人背诵的文章,他也能张口就来,因为这就是他所写的答省试策论卷。
他听着曾大人徐徐完整背完自己的文章至最后一句,已是震惊难言,只静静看着他转过身正对自己,面色哀惭道:“没错……王大人所选的省试会元正是你。”
卓思衡清楚记得自己是省试第二名,为此还在好胜心的驱使下稍微有点小小纠结,不过后来状元及第,此心绪便再也没有烦扰过他。
如今猛然提及,他尚不明白曾大人的意思。
“徐汝恕大人所推举的是彭世瑚的文章。你们二人的卷子各有千秋,但你所作答切要题目,斩决旧论,优过于他不止一分,我亦是极为欣赏……”曾玄度说至此处,长叹一声,“但是,我最终却点了彭世瑚为会元。”
融会如卓思衡,已然知道了原因。
“那是封名誊录,我不知此文为谁所作又有何来历,只是自文章而视,似是对当年戾太子一案多有愤对强词,虽然所言皆是在理在义,但仍难免激起朝野非议。我料定此文必定深得圣心,然朝中已有一个高永清……当年此人一出,风波闹动许久,朝野内外半年都不得安宁……于是此时大家都在试探圣心,想知其选材要略,又是否有要翻审旧案的意愿,好凭此站位,谋求圣恩。我恐朝中党争之势因此再起,故而力排众议,点彭世瑚为会元,你为次之……”
卓思衡听到曾大人泫然欲泣的声音,心有不忍,其实事情过去这么久,一个会元不会对他有这样大的影响,他也没有那么深的执念,如今听来只是震撼,并未达到怀恨含怨的程度。
可曾大人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径自说了下去:“后来名录揭晓,我见果然是朔州举子答此文章,心中却也愈发愧疚,直到那日圣上阅毕省试策论试卷,召我于天章殿问话,问我为何不点你做会元……我并没有遮瞒,只一样样利弊陈述,进言圣上切勿燃起任何党争之势,哪怕只是如此星火,亦可一发难以收拾。圣上那次听了我的进谏,其实他的本意原是想重驳省试,再论高低,还你应得的连中三元……”
此言落地,曾玄度朝卓思衡深深拜去:“云山啊……我有愧于你,令你与三元之幸失之交臂,我不求你宽恕这老朽昏聩之人的歉亏,但请受下请罪……”
“曾大人无须如此!”
卓思衡牢牢扶住曾玄度,“老师!不可如此!”
曾玄度本是仍在挣扎着要俯身,闻听这一声老师,整个人犹如石塑般立住,竟一动也动弹不得。
“老师怎可向学生行礼?你让学生以后如何自处?”
卓思衡趁着曾玄度愣住,将他扶回太师椅上,自己跪了下去道,“老师虽从未提及,但你我早有师生之谊,三年来在翰林院老师处处提携无不恳切,但凡学生所涉之事皆劳老师心力不知几何,此一拜早该老师担得,只望老师不嫌弃学生莽撞刻薄,以后请多指教。”
说完他按照书院学堂叩拜授业之师的大礼稽首,曾玄度待他起身后连忙去扶。
在卓思衡心中,早就将曾玄度曾大人当做自己的老师了。
鉴于前朝党争的教训,本朝太祖自登基以来严禁书院学生与在朝官员、科举考生与命题官之间以座师门生作师徒相称,避免世家权贵假借师徒之名行结党营私之实,收揽威权,也避免寒门子弟需攀附朱紫才能出头的窘困境地。
但其实师生之谊极难查处,除非真正结党过于显表,如只是私下相交或是好友之间请托代为授业子弟,仍是不可避免。
师生这种联系,只要有科举制度和目前的传授方式在,此种关系就必定会成为维系读书人友谊和人脉的一种必然形式。只是通过法度加以控制,确实如今已将天子门生这一观念深入人心,虚弱了师生结党环环相扣的权力链条。
虽然好些官员也私下会有自己的老师与学生,但都不敢在明面上显露,官场自有险恶一面,人人都不敢公开触及祖宗之法的底线。
曾玄度听得这一声老师,便知道卓思衡对自己已是不能更真挚存敬,于是感愧羞惭后,他仍是坚定心神受下他的拜师大礼,心中又是难言的欢欣。
他扶起卓思衡,重新让他坐好,待到心中激动已渐渐平复,才同他继续说话:“既是如此,你我之间便再无隔阂,该言的与不该言的,以后也不再避忌,我于朝堂三十余载,未有门生,如今有人继承志向衣钵,也算终于心愿得偿了。”
“学生仰观老师,已学会很多为官治政之道,今后虽不在帝京,仍望老师不吝赐教。”
卓思衡也不知道刚拜好师要不要这样说,毕竟他所有知识都是亲爹传授,一天学也没上过,总之郑重一点,显得他父亲的言传身教总算没有白费。
果然曾玄度很是畅意地点头道:“那就不必虚礼了,我只问你,为官三年,有何感触?可已有了什么治世之愿景?都说来我听听。”
这话题太大,但卓思衡却陷入沉思,许久后才朗然道:“我父亲一生襟怀未曾开,他最遗憾的就是曾身为官却未尝治世,一身飘萍无处施展才华,他对我的寄托便是希望我能不负平生所学,齐家治国,于私重立卓氏一门诗书府邸,于公毕生所学施惠于天下。我的愿望也是完成他的心愿。”
“那你自己的为官仕途愿景呢?”
曾玄度知道卓思衡其实是极有自己想法之人,他面上总是惠风和畅,心中却时时拍打起惊涛骇浪。
卓思衡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口:“老师,我……我喜欢小孩子。”
曾玄度差点直接说,那你自己成亲自己生啊,二十多岁了又不知道着急!可他想了想,不对,可能卓思衡表达的不是这意思,于是催促道:“然后呢?”
卓思衡笑容舒朗,一双明眸说话时璨动华光:“我的愿景便是希望所有孩子,都能在一个清明的太平盛世中无温饱之忧无死生之患的去成长,然后去体验、去触摸这个世间的好与不好,坏与不坏。”
他说完真的感觉有点局促,自己已经很少有这种感觉了,于是挠了挠头,再抬头时却看曾大人眼中亦是流光闪熠,正用一种欣赏与赞誉至极的目光看向自己。
“我受制于景宗一朝之身,已是不可能在当今天子治下实现抱负一展所愿。”
曾玄度用饱含期许与希冀的眼神注视自己的得意门生道,“但你不一样,你是圣上钦赐的状元及第,是本朝迄今为止无出其右的读书人表率,若你能潜心磨砺心志不改胸怀,存德有道载智有方,有朝一日,你的愿景必然可以实现,希望到那一天,为师还能有幸亲眼得见何为海内承平日,天光破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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