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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的云都城下,暗流涌动,巍峨的宫城上,两人正看向厉兵秣马,人头攒动的府第。
“尊上,苏婉暗中布局,恐对尊上不利。”奎山从迁方匆匆赶回,带回了太阴星君和人鱼族的消息。
“路生竟然是因为那样的原因被遗弃?”弥泱似乎未听到那句不利的言语,汐樾无事,她便安心,区区一个人族,能搞出什么动作?
先天不全,就被视为异种,和临水城中的卿羽如出一辙,这便是人族,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大地上,实力就是说话的资本。
“尊上前往祭司府,还须小心。”奎山忍不住多提醒了几句,虽说人力不能危害到神族,但祭司府内未必都是人族的力量。
仅仅一日,祭司府被布置得焕然一新,雪白的华毯从门口一直铺到祭坛下方,在白玉的点缀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各大门阀送来的礼物堆满了祭司府的大堂。天钧的雪玉,丹陆的璇瑰,大荒中的金银水玉,迁方的碧石,但凡世间能搜罗到的奇珍异宝,都于今日被送到此处。
三十余年前那场接任大典,车马寥寥的门庭,几句敷衍的贺词,空空如也的宾客席。苏婉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接过大祭司之位,哪怕己芊有遗命,当时也有不少人认为即便己沫尚未满百岁,也当由其即位,她这个做姐姐的在旁辅佐即可。
区区三十年,同样的仪式,同一帮人,他们的态度天差地别,她心底响起不屑一顾的嘲笑声。这群被天钧人推崇的贵族,他们的内心如此腐朽,他们的灵魂如此丑恶,无论自己做得再好,只因自己不是四姓,他们永远都不会接受自己。
接任仪式即将开始,宾客落座,在一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弥泱踏着流云走到祭坛上方,坐在用法力凝结而成的石椅上。
贵族们纷纷跪在地上,爆发出雷鸣般的喊声,他们脸上都是恭敬和畏惧的神色,与平日敷衍了事的呐喊声不同,此时他们的欢呼都是出自真心。不知是谁传出的传闻,说当今的王乃是神族,因此他们对这位深居简出,身份神秘的王都满怀敬意。
可以说今日的祭司府,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盛况,便是因为如今的天钧之主驾临此地,贵族们皆想一睹王的尊容。
在众人殷切的期待中,苏婉牵着妹妹顺着华毯朝祭坛上走去,己沫面容极像己芊,另一帮老贵族百感交集。
“祭司之位终于回到了己氏嫡系手中。”
“己芊泉下有知,定可安息。”
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苏婉对此充耳不闻,她只是牵着妹妹的手,向高处走去,烈火在她内心深处燃烧,胸臆难平,那股来自黑暗的力量悄然在她身上蔓延。
己沫站在祭坛中央,看着坛下朝她欢呼的众人,听着如潮水般涌来的掌声。与她并肩而立的姐姐已退到坛边,不悲不喜,面无表情,如同牵线木偶的新任大祭司呆呆站着,不理会挥手的人群,眼神空洞的任由祭坛中封存的力量流入自己体内。
每逢盛大庆典或者特殊日子,天钧人必然会饮酒庆贺,宾客入座,他们跟前放着斟满佳酿的杯子,美酒入喉,满座宾客看着即将完成力量传承的祭坛,皆有些飘飘然。
满桌上空空的杯子,面红耳赤的贵胄,再回想起一百三十年前同样的一幕,苏婉眼底疯狂的笑意逐渐显现出来。她在手中凝出玉杯,轻轻推到高座上凝视着己沫的王面前,神情凌冽的弥泱端过面前的酒杯,以袖遮面,一饮而尽,将玉杯递了回去。
“神佑我王。”祭坛下的臣民齐呼,如晴天霹雳,响彻云霄。
祭坛中央的最后一点力量完全进入己沫体内,她依然呆呆地站在那里,只是看着伸手可触及的姐姐,既不按照旧制拜会各家族长,也不拜见高座上依旧凝视着她的王。
肆无忌惮的笑声响起,刚才还谦卑恭敬的苏婉脸色一变,阴狠的目光扫过祭坛下方,平日里最重分寸的前任祭司在如此重要的场合失态至此,台下一众人纷纷对她戟指怒目。
“苏婉,你怎可如此无礼?”
“苏婉,快向王上请罪!”
高座上的弥泱,还是那副淡漠的神情,现场再细微的声音都被她听得清清楚楚。贵族们和苏婉,自始至终就是两个对立面,她依旧看向呆立在祭坛上的己沫,眼里多了一丝怜悯。
“无礼?请罪?你们何时礼遇过我?”狂笑的苏婉反唇相讥,她咬着牙,恨恨地说道,手中的玉杯狠狠摔下,碎成齑粉,犀利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眸子中的肃杀之气令台下的每一个人都战栗。
摔杯为号,朱唇轻启,吐出一个冷冰冰带着血腥气的杀字。
原本在现场伺候的家仆听到号召,一把扯去身上的宽衣,露出精细的软甲,每一张桌下的暗层里都藏着数把钢刀。平日养尊处优的贵族们还没反应过来,冰冷锐利的刀锋就已经指到眼前。长时间荒淫纵欲让这群权力顶端的人失去了其祖辈的勇武,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大部分人方寸大乱,满场奔逃。
若是开疆扩土的先辈们看到今日之景,是否会觉得可笑?平日里衣冠稍有不整都不愿出门见客的世族们,他们逃命的样子,惶惶如丧家之犬,是多么狼狈,他们身上流淌的是尚武之族的血脉,现在却连举起武器的勇气都没有。
少数还能保持冷静的人,慌忙调动灵力,运起流霜术抵挡攻击,却发现自己浑身像被冻住了一般,使不出半点术法,白刃相接,那些贵族们竟然敌不过训练有素的家丁。
只有三人,依然能操控流霜抵挡攻击,同时护住众人。姬恒、姒野、妘哲,他们专注于接受传承的己沫,还没来得及端起桌上的酒杯。
三股精纯的流霜在祭坛四周结出无形的结界,挡住红着眼厮杀的祭司府家丁,所有兵刃都无法在靠近半分。
“困兽之斗。”在祭坛上观战的苏婉冷冷说道,她转动手掌,一丝丝黑气从她身上溢出,涌向拼命攻击结界的刀刃上,结界晃动着,摇摇欲坠。
姬恒想起几个时辰前宫内近侍的秘密传信,用力支撑着结界。看向祭坛上,刚刚继任大祭司之位的己沫木然地站在那里,没有一丝情绪,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再看向祭坛上方的王,她同样面无表情地看着混乱的场面,只是捂着胸口紧皱眉头半倚在座椅上。
眼前所见告诉他,那杯酒有问题,他心中暗惊,想摆脱缠斗过去护住王,但是刀刃上的一股股黑气就如同一张斩不断的丝网,缠得他无法抽身,越是挥剑刺去,黑气就越浓密。
顺着他的视线,苏婉冷笑着跃到石椅旁,垂眼看着座椅上的王,凌驾万千天钧臣民之上的王,你是否想过会死于我这个旁支庶出被人不齿的替代品之手?
她对王并无多少怨恨,然而王并未认可她,一步步走到此处,她已再无退路,要屠灭这些贵族,就必须杀死和她无冤无仇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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