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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洪荒,凌驾神祇之上的只有虚无大道,但虚无大道从不会指引神该何去何从,守护苍生本就是她的指责,恢复天地秩序她亦责无旁贷。只是当正与邪,善与恶同时朝向一个目标时,双方的目的恐怕是天壤之别。
大道不会指引神族,只会让众生遵循初始之道,为何自己即将离开虚无时,大道却百般阻拦,莫名其妙被提前的两千年,这其中到底藏着怎样的阴谋?
垠渊跟在后面,与她保持着一人宽的距离,他们走了很远的路,彻底走出树林,道路逐渐变得高低不平,再向前走就是丘壑之地,前面的人始终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他看着前面那人消瘦单薄的背影,在心底发出一声长叹,每次他问何事时,对方给他最多的回答就是无事。有事无事,彼此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为何那人总是喜欢在心里默默藏下所有?
他突然释怀一笑,我终究还是把她当成了你,可若真是你,为何要瞒我,你究竟打算瞒我到何时,若不是你,又有何必要瞒我?
第28章蕴空谷之一
晌午,用过午膳的苏婉躺在靖边侯府后堂花园里的竹椅上,藤蔓编织成的绿茵遮住直射下来的阳光,小院内一片荫凉。
自从她住进来以后,这小院除了老管家和两个哑巴侍女之外,侯府其余人等就不能进入,她每日闲得无聊,不是在屋内小憩,就是在园内静坐,好在还有路生陪在她身边,让这漫漫时光显得没那么乏味。
院内有一汪池水,边上种着几颗杨柳树,天钧文人总喜欢用杨柳枝来形容美人细腰,若是让他们来看看这几棵柳树,这个比喻怕是再也说不出口。两个成年男子展臂都无法环绕的树根,柳枝也是一般柳树的数倍,真不知栾宏使了什么法子,让依依杨柳长成这般模样。
两个侍女不仅是哑巴,听力也极弱,每次同她们说话,都得格外大声,到后来,她便不说了,将所需之物写在纸上,侍女便会悉数备齐。
路生跟随侯府的几个家丁到城外戏水,苏婉独自一人呆在小院内,她从竹椅上起来,走到水池边的秋千上坐下,双脚点地,轻轻摇晃着。水池中布满青翠欲滴的荷叶,托出洁白如玉的荷花,绽放的荷花翩翩起舞,伴着微风落得满园荷香。
若是从来不曾拥有过,就不会挂怀,杨柳枝下,荷花池旁,风高云淡,了却余生也不失为人生一大秒事。可她曾尝过被高捧入云端的滋味,又怎能忍受落入泥土里慢慢腐朽?
不知王现在如何了?这个本不该有的想法悄悄爬上心头,她眼前浮现出那身白衣,那张白皙而带着些许冷冽的面庞。她自小慕强,对天钧所有比她强的人都带着三分好感,三分不服,直到将她们一一超越,成为千万人之上最强的四人之一。直到她的王归来,她在那个神之化身的王面前,弱得如同一个初修道法的小孩,然而她对王的强大并没有不服,王身上的气势令她心悦诚服。若说不服,便是那日在潇湘林外,避开所有人趁夜前来的王和她之间的寥寥数语。
苏婉,你可知错?王这样问她。
错也好对也罢,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她这样回答。
听你这话,对我还真是怨念颇深。王笑着说道,她发现那张平日里冷若冰霜的脸庞笑起来竟如此好看。
我不怨你,我只是想问一句,即便你被奉若神明,但你弃世人数千年,如何还能安坐高座之上享众人朝拜?她将胸臆中的愤懑直抒而出。
天命如此,何人能违。王没有回答她的质问,亦没有半分气恼。
天命?我偏不信。她怔愕地呢喃着。
你好自为之。这是王走之前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天命,何为天命?”她看着水池中盛放的荷花,花开花谢,是否就是花的宿命?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打破午后的安宁,侍女端着一叠荷叶糕走来,侍女因几近失聪,踏在地上的步伐比常人用力许多。
将荷叶糕放在秋千上,侍女垂着手退了出去。苏婉拿起一块荷叶糕,放进嘴里轻轻咬了一口,软糯酥松,满口荷叶清香,果然是午后解乏的好吃食,栾宏一刀头饮血的将军,想不到也是个附庸风雅的主。
楼台水榭的花园,极少停留,府内丹陆贵族该有的陈设,一样不少,却从不多看几眼。说是恨着怨着,说到底还是渴望被接纳,渴望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秋千晃动着,盛着荷叶糕的碟子向右边倾斜,险些落到地上,苏婉忙伸手拦住。糕饼挪到碟子一侧,露出纸条一角,她轻轻抽出纸条,上面写着栾宏的笔记:乾泽已破,六月初六,请君看戏。
六月初六,算起来还有七日,不知这位丹陆的靖边侯又打算做些什么。这些年来,随着与栾宏相互往来次数增多,她对这位功勋卓著的丹陆侯爵却越来越看不透,有时,他就像人们所知的那样,骁勇豪迈,心思缜密,他会为丹陆戍守边疆,也会因自己的身世而愤懑。但有时,苏婉觉得他像变了一个人,阴狠冷血暴戾,让人害怕,那种冷酷不是长期在战场上磨砺出来的铁血,而是如同嗜血的恶魔。仿佛他身体里面,住进了两个灵魂,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是一直缠绕着他的意念。
“主人。”一身蓝衣的漂亮男子跑到秋千旁,拿起一块荷叶糕塞进嘴里。
轻抚着男子眼角的水滴纹,苏婉说道:“路生,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归来?”
男子冲她甜甜地笑着,取掉头上束发的簪子,湿漉漉的乌发随意披散在身后,更将他本就俊美的脸蛋衬托得娇艳无比,“他们说从今日开始不让随意出去乱跑,我就在这里陪主人。”
苏婉愕然怔住,栾宏所传之信所言非虚,看来他马上就有所行动。
“路生,把镜子给我。”她对正在吃荷叶糕的漂亮男子说道。
路生从腰间摸出一方小铜镜递给她,苏婉接过铜镜,举到面前,镜中是一张戴着半边银色面罩的脸。那日,栾宏连夜找人帮她打造了这张精美的面罩,放到脸上,倒将她衬托得别有一番风情。
如果自己早些服软,早将真相托出,或许她的王会原谅她,甚至为她疗伤,左右她失去的不过是一个大祭司之位,断不会落得现在这个流落他国的地步。她行如此谋逆之事,王都没有杀她,可笑她还天真的以为他们是忌惮她在己沫身上下的血煞,可依刚才的纸条来看,血煞应当早被破解,王只是不想徒增杀戮而已。
或许,我真的错了。她在心里说着,就当是回答不知远在何处的王。
九百里之广的丘壑是溟洲大地上最广袤的一片丘陵之地,从坤泽之南二百里处一直绵延到接近炎谷的地方。丘壑间林木广布,很多南境之民就住在林木间有水源的地方,虽然同属丹陆人,但他们与北部沃野内的居民习俗完全不同,北人善耕种,常年定居,而林中人则擅长驭林间猛兽,他们能灵活穿梭于高树之间。林木间野兽众多,以熊、罴、虎、豹四兽为代表,这些生性凶猛,以人为食的猛兽,竟被世代居于林间的南境人驯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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