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白散去刀意,虚弱摇头,指向湖底,“刚在坠入湖中时,瞧见通玄古镜在湖底。他既与太湖相融,太湖所见,便是他眼前所见。”
守湖老者的无我境是与太湖相融,湖底通玄古镜映出君不白倒影,再经湖水折光,将倒影投出湖面,形成另一个君不白,老者一指贯穿的只是湖面折出的倒影。
谢湖生一笑略过,“你也是侥幸,那老头刚入无我境,还未完全参悟自身的水宿烟寒。你这一刀,可是断了他的长生路。”
湖心,守湖老者沉去湖中。
君不白心生疑惑,登岛时镜玄阁坍塌,通玄古镜嵌在山体中,守湖老者与隋定风当时在太湖东侧,又是何人将通玄古镜沉入湖底,“我记得方才通玄古镜还嵌在山体之中,这会怎会沉在湖底。”
谢湖生目视四周,“你是说还有旁人在?”
君不白一剑沉去湖底,湖底可能藏有他人,“太湖仙岛归属镜玄阁,他们不该放任言无契在这放肆才对。”
仙岛腹地。
江家老祖从宗祠掠出,敲响青铜方鼎,钟鼎之声响彻整座仙岛,各家男女纷纷赶去宗祠。
江家老祖须发垂地,拔地而起,掠向村落。
荷塘人家,妇人已收了花布和玉簪,痴痴坐在鱼塘空地上,望着荷花出神。
江家老祖立在一片荷叶上,不怒自威,“江远山呢?”
妇人蜷膝,指向太湖,“他不回来了!”
一尾鱼跳出水,江家老祖拐杖点过,鱼成枯骨,沉去塘中,整片荷塘随之枯萎,“我江家仙居此地千年,江远山这是要毁了我江家千年命数么。”
妇人起身,直视江家老祖,将心中怨恨一泄而出,“老祖你一心痴求长生,可曾走下过宗祠,在这岛上住过半日,若你呆得够久,就该知道,这岛中每家的鱼塘中都葬着夭折的孩童!远山他只是做了一个父亲该做的事。”
妇人曾诞下过一子,出生一日便夭折,被江远山埋去鱼塘中。
江家老祖须发抖动,“若非先祖当年舍下长生,我江家岂会折迹于此。你说老夫痴求长生,不心系子孙,老夫这些年苦修,为得便是能为江氏族人开辟一条仙路,摆脱生死之苦。”
一池活水,被江家老祖搅成死水,妇人神情癫狂,“那您要多久才能叩见长生呢,一百年还是两百年?”
妇人伸手比出一尾鱼的大小,”我的忌儿刚出生,才那多大点,连我的一口奶都没吃上,就死了,死了,你知道么,就埋在你脚下那个鱼塘。”
江家老祖心沉如水,“长生之路才是摆脱江家困境之选。江远山擅闯宗祠,惊扰先祖,待老夫同族人商议之后,再行家法。”
妇人往前踏一步,淌入鱼塘,鱼塘不深,到妇人半腰。
妇人淌水,摸出一团淤泥丢向江家老祖,“什么狗屁长生之路,你为的是你自己。你身为江家老祖,除了埋怨先祖,躲避事端,擅行家法之外,还为族人做过什么,你不如将这岛中之人统统杀死,然后高枕无忧地入你那长生。”
江家老祖颜面尽失,轻点拐杖,泥团沉入泥塘,吹皱一池死水,呵责道:“妇人之愚。”
妇人被吹落在墙上,砸断尾骨。
房中小丫头被惊醒,赤脚跑出空地,瞧见阿娘躺在空地上,气息孱弱,哭丧道:“阿娘。”
见小丫头介入,江家老祖敛去拐杖,掠回宗祠。
“阿娘。”小丫头哭得撕心裂肺。
妇人轻笑着将她扯进怀中,指着空地上用桐油纸捆扎好的花布,柔声道:“你看,你阿爹给你带的花布,不许再生你阿爹的气了,他啊还有大事没办完呢,办完就回来了。”
小丫头眼眶泪花打转,“我不要花布了,我要阿娘。”
妇人咳出一嘴血,“阿娘床头有个匣子,是你阿爹这些年给我买的首饰,以后就都留给你了。”
妇人身下淌血,晕成一团。
小丫头哭声凄凉,紧咬嘴唇,“我不要那些,我只要阿娘。”
妇人擦去女儿嘴角泪珠,叮嘱道:“你已经是大姑娘了,不能哭,哭了就不好看了。笑一个好不好,阿娘最喜欢你笑了。”
小丫头抽噎道:“我笑一个,阿娘就会好起来么?”
妇人点头,苍白如纸。
“那我给阿娘笑一个。”小丫头擦去眼泪,朝妇人咧嘴笑着。
妇人欣慰一笑,垂下手臂,再无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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