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似有炮声隆隆,沈伯允的话犹在耳。只能再坚持两天了。
去找桂帅吗?看着桂立文如此目中无人的放浪样子,那桂帅显然素日也从不管教。桂帅有九个姨太太,他恐怕比桂立文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过了今天只有最后一天。回去吧,同沈伯允说,你赢了,那就让他娶了梁莹莹又怎么样呢。至少他是活着的,不是吗?
可是她心里有多不甘心,不甘心自己这边翻了底牌,那边却连赌注都没押。
那么,就赌一把好了。
婉初走到门边,足下似有千金重。
走出去,也许和沈仲凌就从此萧郎是路人,他成了别人的丈夫;退回去,她和他还能有未来吗?
沈仲凌应该是爱她的吧,既然爱,会看重这些吗?如果他看中这些,那么就索性放手绝了自己的念想。
母亲总说天下男儿多薄幸,他们要么爱着你的家世,要么爱着你的容颜,要么爱着你的身体。等这些都没了,他还爱你什么呢?
可婉初就不信那些,难道就不能仅仅因为爱一个人吗?不该是照顾她、爱护她,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还是健康,相爱相敬,不离不弃,永远在一起吗?
她宁可自己选一条望不见光明的夜路,也不肯把自己的幸福交到别人的手里任人摆布!
代齐斜靠在床上,床头是一盏拼色玻璃台灯。电灯泡是橘黄色的。灯光穿过那些拼色的玻璃,中和成一种奇异而沉闷的五彩缤纷来。
傅婉初就是从这暗淡的光里走进他房间的。
窗户没关,风吹起两层窗帘,外面一层是酒红色的天鹅绒,里面一层是米白色的十字纹纱。一明一暗、一摇一摆,好像招魂的手。
婉初只觉得心都被抽空了,一步一步走到他床边,如同走到地狱的门口。
代齐半靠在床上胡乱地翻着报纸,看她失魂落魄地走过来,挑了挑眉,讥诮地丢了一句:“既然是交易,总要心甘情愿才好。”
还要怎样的心甘情愿呢?
她还穿着下午去看戏时的那套洋装,背后是一排小小的扣子。她转过身去,反手轻轻地一粒一粒地解开。
包裹住纤丽后背的衣衫,在她手下一寸一寸地分开,一直到腰下。然后轻轻一拉肩头,长裙委地。
代齐却是静静地靠在那里,看着她的背影。
她身上只剩下一件藕荷色真丝的吊带底裙。风吹过来,擦着她的皮肤一阵一阵地凉。
“你会发兵的,对吧?不管怎样,我总相信你的。”婉初都觉得自己好笑,对着这样的人还谈什么相信?相信他,仅仅因为他从桂立文手下救过自己两回吗?桂立文是个无赖,那么他呢?该是个能信任的商人吧?
可是,她不信他,又去信谁?她相信的不是他的人,而是这场交易。各取所需、皆大欢喜。她想不到自己人生最大的一场交易,用的是自己的身体。
潮水淹没了双瞳,模糊了双眼,但她不能哭。
不知道什么时候代齐悄然在身后,贴着她。他比她还有一些茫然,只是她背对着他,她看不见。
他的手抬起来,在空中迟疑了很久,才缓缓落在她瘦削的肩上。手下的身体一僵,然后是细细的颤抖。
他穿着一件珊瑚绒的浴袍,贴在她身后,居然让她觉得有一点点的温暖。另一只手拔了她头上的发夹,海藻一样的头发一时如瀑布倾泻下来,瀑洒在他裸露的胸口上。迎面而来的还有头发里的清香,他从没闻过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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