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朝着萧淮止盈盈福礼。
“无碍,夜已深了,歇息罢。”
他率先一步起身,长腿几步便已走至门外,此刻廊下风灯摇曳,夜风猎猎,玉姝后一步踏出房门,迎面便吹来一股冷意。
二人站在廊庑处,晃动的灯火将他们的影子拉得格外长,两人距离不短,只隔着一拳,萧淮止低眸扫过她身上衣裳,面具下浓眉轻折,他掀手触了一下自己肩上大氅,复又负手而立,冷声道:
“夜里风寒,玉少主该多穿些。”
玉姝微愕,只觉此刻仿佛置身军营,他为主将,她便是他的士卒,只得听命行事一般。
待回神之时,她方要答好,那人已转身迈步走向廊庑的另一端,玉姝黛眉微蹙,急声喊他:“大人……”
前方的男人侧目回首,目光与她相接,玉姝睫羽颤动,嗓音软柔:
“还未问大人名讳,不知可否相告?”
她一个女儿家,这般直率去问男子名讳着实有些不妥,但她眸光瞥过肩上披着他的衣裳,那夜船上也是逢他相救……
时间在流走,男人却只是默默看了她须臾,玉姝怕他多想,咬了下唇,复又解释一句:
“大人莫要误会,只寻一个姓氏也可,小女日后定会报答大人。”
话音刚落,只听耳边风声滚滚,随之飘来的还有他冷凌嗓音,落下一个“萧”字。
她轻喃着他的姓氏,似觉得熟悉,却始终无法从脑中得到线索。
-
玉姝携着绿芙穿过重重垂花门,终是绕到了她们暂居的内院之中。
夜凉如华,四方点灯。
从净室出来后,玉姝换了一袭暖杏色绣芙蕖寝衣,她有睡前看书的习惯,绿芙总会为她将床沿边摆上一张案几,方便她取物搁放。
上了拔步床,玉姝靠着软枕,从案几上取过那日剩下半卷未看完的。
绿芙见她秉烛夜读,也并未打搅,只默默熄了外间的烛火,留下她身旁两盏,也不至于伤眼,这才悄然退下。
微茫火光照着寝屋窗扉,院落里头只留下二三值夜小厮,其余纷纷回了房歇息。
夜幕沉沉,檐下偶有风吹。
而此刻小院的月洞门外,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正隐在茫茫夜色中。
银制面具在灯火下折射出些许反光,萧淮止将面具摘下,握在掌心,负手而立,一双狭长,黑沉的眸,紧锁着门后那间亮着微弱烛光的寝屋。
约莫站了一刻,那屋子的烛火便熄了。
他垂睫,伸出袖袍中的骨节分明的手。
左手。
他方才便是用这只左手,拂过她纤弱肩膀,为她披上大氅的。
深邃眼眸划过一丝异样情绪,萧淮止不由得开始想,若是方才在廊庑处,他这只手只稍用力摁在她肩上,她会是何种反应?
答案昭彰。
以玉姝此时的性子,他可以很快看见那浓翘睫毛下的清眸挂满晶莹,白皙的脸颊洇红一片,那张娇艳欲滴的朱唇,也会随之翕张颤动。
她又不记得自己,她这样的贵女,哪里会记得一个无名小卒?
思及此,萧淮止缓缓收拢指尖,漆黑眼底淌过一道熠亮。
夤夜已至,院中烛火悉数拂灭。
天穹之上,悬月半掩,星辰闪烁。
他不知在这冷风中站了多久,竟至此刻,才陡然回神,转身从月洞门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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