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会儿,听到严镇淡淡地说了一句:“行吧。”
便向旁边撤了一步,给他让出路来。
苏谨心什么也顾不上,低着头逃也似地往外跑。他生怕多留一刻就会忍不住哭起来。等跑得没有力气了就近在公车站停下来,只觉得头疼鼻酸、眼热心慌,却没有眼泪流下来,才愕然想起,不在严镇身边,其实是很难哭出来的。
几乎苏谨心一把门关上,严镇立刻就腿一软跌坐在厨房冰凉的地板上。
堪称霸道总裁人生难得的狼狈时刻。
保姆听到响动,忙不迭地跑过来,被他挥挥手赶走。把脑袋向后靠在橱柜的门板上,摁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世界在他周围旋转,虚化并且渐渐远去,他听到自己混乱的心跳,听到血液在血管里急剧地冲刷,听到血腥的冲动从心底各种隐秘的角落钻出来时诡异的尖笑——凶悍的恶意一个接一个在眼前爆开,嘈杂的、锐利的,挠拨着他的神经。他现在想做的事情全都在《刑法》里写着。必须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克制自己,才能停在原地,不追出门去,对苏谨心做出突破文明人类下限的残忍举动。
不知过了多久,世界才重新回到他身边。
严镇扶着橱柜的门把,慢慢地站起来——手脚麻木,四肢僵硬,浑身冰凉,每个轻微的移动都能听到肌肉、骨骼和筋膜疼痛的哭闹声。只是“站稳”这个动作,就仿佛耗尽身体内所有储存的能量。
他呆立在原地。
许久才想起来转一转艰涩的眼球。
便看到炉灶上还架着苏谨心给他做的饭,还腾腾地冒着热气:皮蛋瘦肉粥,手工花卷,水晶虾饺……
都是他说过“最爱吃”的早点。
苏谨心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
幸亏是暑假,舍友们要么已经毕业离开,要么回家去,否则真难以解释这失魂落魄的状态——他保的本校研,大可以在宿舍里赖上半个暑假再挪窝。
只是这个宿舍……
……一抬头,就发现书桌前面贴着的严镇的身体素描。
这是他作为美术生一点小心思。
可以把喜欢人藏在所有人都看得到的地方。
放在正中的是一张是后背特写,脊柱线条舒展优美。
苏谨心抬手摸了摸,想起为了这张图,紧张地屏着呼吸偷拍的感觉……
其实为了画严镇,他还偷拍了很多严镇各种角度的照片,锁在电脑的加密文件夹里,从来不敢让人知道,只在独处的时候偷偷拿出来看——为此连电脑有问题都不敢拿出去修,为此学会了修电脑……
何止是修电脑。
因为严镇,他学会了高端的厨艺、按摩、一点点法语和俄语、给自己灌肠做扩张……以及许多乱七八糟之前想都没有想过的事。
他或许的确算是抵挡了浮华的侵蚀吧。
然而又有什么用呢。
严镇本人比整个世界的纸醉金迷加在一起都要可怕得多——温柔低沉的声音、克制或是挑逗的话语、喷在耳后灼热的气息、小心翼翼却不容拒绝的触碰感觉、在皮肤上留下的印记、进入身体最深处的坚硬和火热……早已经顺着毛细孔一点点渗透进来,融化在他的肌肉和血液里,烙印在他的骨髓深处。
他其实早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苏谨心长长地叹气。眼眶直发热却依旧哭不出来。
他想到《渔夫与金鱼》,想到那最后坐在家门口守着自己的小破木盆欲哭无泪的渔夫太太。
何其相似。
他也总是贪心不足,肖想能力之外,遥不可及的美好——没有才能的时候,妄想通过接济石磊接近天才;缺乏金钱的时候,妄想通过承欢严镇获取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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