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众人的目光立即集中到秦秾华身上。
燕王不怀好意地笑道:“古有雀屏中选,今有虎屏中选,谁要是拔得头筹,本王就代他向父皇求一个重赏,未免不可再造一段雀屏中选的佳话——七姐,你说如何?”
帷帽下的纱罗遮挡了他的视线,他想看见的惊慌失措忐忑羞愧——一个都没有。
秦秾华,在飘飘纱罗背后朝他露出一个晦暗不清的微笑。
毫无缘由的,燕王后背一寒。
他强忍住想要错开视线的本能,逼迫自己按照原来的戏本,继续说道:“七姐一直戴着帷帽和人说话未免不便,这里两个弟弟都在,不拘旁的规矩,七姐不妨揭下帷帽观赛,说不准,一眼就相中自己的心仪驸马,为自己和父皇,解决一个大难题呢!”
甲板上有的人粗鲁大笑起来,有的人眼神躲闪不言不语。玉京长公主再是美名远扬,也不能让人遗忘她二十未嫁的事实。
皇家的公主出降是要晚些,但桃李年华依然未定亲事,这也太晚了,不论放到何处,都算得上是老姑娘。
燕王在话里话外嘲讽她老而未嫁,笑的武进士认为嘲笑能伤害她,不笑的武进士也认为嘲笑能伤害她。
就连身边忍不住捏着拳头沉声一句“燕王!玩笑也要适可而止”的福王也是如此认为。
嘲笑的人和旁听的人都认为这把刀子戳到了痛处,再是坚强的女子也该眼眶泛红,强颜欢笑,若真如此,这帷帽便是最后的遮羞布,是万万取不得的了。
谁也没料到,甲板上的女子伸出如雪堆积的素手,轻轻取下头上帷幕。
“六弟说得是,戴着帷帽说话不便,七姐便却之不恭了。”
纱罗之后,露出一张清丽出尘的面容。
女子肤若初雪,眼若寒星,唇边含着如沐春风的微笑,亭亭玉立站在船头,仿佛为炎日注入一股清风。
上一刻还在捧场发笑的武进士们像是被掐住了喉咙的野鸡,倏然没了声音,就像有什么看不见的连锁反应发生在船头,接二连三的武进士红了耳根和脸颊。
秦秾华丝毫不受燕王之前的奚落影响,神色云淡风轻,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父皇点头,本宫又有何不可?”
玉京长公主都发话了,甲板霎时沸腾,原本还算井然有序的步射队伍立即爆满,本不想出风头的也开始悄悄往前头挤去。
草根出身的武进士奋斗一生撑死也就是个佥事,绝大多数人都要被外放,能够留京的哪个背后没有点关系?与其去边疆冒险,或者外放蹉跎一生,还不如尚个公主,留在玉京城里吃香喝辣——
更何况,玉京长公主名动天下,又是实实在在的绝世美人,娶到就是赚到。现在不上,何时才上?
燕王看着陡然火热起来的局面,面色不善,一记阴沉的眼刀投向武进士中的其中一人,随后大声道:
“罗奎!听见长公主的话没有,这可是你来之不易的机会,一定要把握好了!”
被燕王点名的一人从人群中走出,阴沉,面恶,个矮,看上去就像神鬼画上举着叉子捅人心腹的小鬼。
难以想象这样的人也是武进士的一员。
“多谢燕王美意,在下不才,斗胆一试。”
罗奎向着燕王行了一礼,走到船舱门口,接过烈日下闪着璀璨金光的长弓,摆出标准的步射姿势,拉弓、射箭、射中——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瞄准的时间不超过一个眨眼。
“好!”
燕王大喝道:“不愧是新科状元郎!”
原本还嘈杂的步射队伍立时安静了。擅武科,不代表脑子傻,没点才智,首先答策就过不了。
柳清泉还没走远,谁想跟他一起左迁?
罗奎将弓箭转交给身后的武进士,阴沉的视线扫了他一眼,抬脚站到燕王身后去了。
这个暗示,够明显了。
步射的进度明显变快了,接下来的武进士大多只是敷衍六箭,然后就把弓箭递给下一人。
福王压低声音,不安道:“阿姊,那罗奎要是真的赢了……”
“不急。”
秦秾华站在船头,仿佛事不关己,还有心思唇角带笑。
不急?福王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火都烧到眉毛上了她还不急,难不成要等到出降给这容貌粗鄙的小矮子的时候才开始急?
……
华学夏游的队伍浩浩荡荡走在曲江边上,三百多人汇聚,无论谁经过身边都要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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