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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已向天下诸侯下诏,南方诸国水灾泛滥,北方小国或是收了贿赂,或是难以与靖国抗衡。诸侯竟无计可施之时,远在川蜀的陆长卿的第一批铁器出世了。
绵绵细雨中,陆长卿撩开斗篷替谢砚挡雨,指着操练新兵器的士兵对他道:“阿砚,你仔细看着阵法。最前方二人称为‘角’,角者手执盾牌,可有利于一边防守一边前进;角之后是‘首’,首者持系有旗帜的长矛,控制进攻节奏、注意敌人动作以及对各方援助;以‘首’为中心,斜前方左右各一人,为‘前爪’,拿弓箭,掩护进攻、射杀前方敌人;斜后方左右各二人,为‘后爪’,拿□□,负责进攻。最后有三人,称为‘尾’,分别拿弓箭和短刀,掩护前进,支援进攻和防卫后方。”
“此阵名为狴犴阵,乃我兄长栖桐君所创,而如果将两只‘前爪’的弓箭手变为狼筅,掩护‘角’的推进和后面的阵列,如此增加了近身的防御功能,便是凤岐改良后的狴犴阵法。”
“狴犴阵已经近乎完美,而倘若将所有的青铜兵器都变为铁器,并以装满燃着稻草的‘火牛车’开阵,从高地像低洼之地倾泻而下……可以说现今世上的军队,没有一个能够抵抗。即使是凤岐亲自临阵,他也无计可施。”
“阿砚,铁器的事你做得好,没有辜负我的期望。”陆长卿柔声道,“公子留深中了丰韫的计谋,陷在大梁无力回天。诸侯的兵马都聚集在靖国,南方的祝国已经为了长江洪水泛滥无暇自顾——如今,我们倾覆天下的时机到了,”
谢砚望着千军万马,听着他的话,心中如即将出征的战士一样波涛汹涌。这样不骄不躁,胸有成竹地说着谋划的陆长卿,与以往都不同,不同于渭水边初见时的傲物不群,不同于狱中的心灰意冷,而像是一颗打磨过的玉石,散发着柔和温润的光芒。
倾覆山河,君临天下。这八个字本身就拥有着神秘的力量,令无数英雄枭雄豪情激荡,热血沸腾,死生不顾,慨然以赴。
此时的大梁城经历了三天三夜的大火和长达一个月的封锁已是满目疮痍。靖国士兵不断在城下搦战,饥肠辘辘的王师却也只能紧闭城门不敢迎敌。
一个下巴干净无须的少年垂着头匆匆过路,余光却瞥见几个孩童正围着路边一具饿殍。待他看仔细时,不禁毛骨悚然。
“住手……”他也饿得没了力气,尖细地叫了一声。
那些孩童手上沾满了血,其中一个人还在拿刀割尸体上的肉。
“不能吃人……”他嗓音干涩,沉吟良久,从怀中艰难地掏出一个干冷的馒头。
几个孩童眼底冒着绿光,幽幽盯着他,一点点凑上前,一把抢了他的馒头,几个人扭打这撕扯,把扯碎的馒头往嘴里塞。
“他有馒头!他有馒头!”有人在嘶喊,巷子里忽然窜出许多人,都绿着眼睛朝少年身上扑。
少年面色惨白,手脚无措,忽然面前人影一晃,剑花纷乱,饥民们被吓得四散而逃。
那人一身绿袍,清癯如竹,不怒自威。他默默望着地上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忽然竟拄剑缓缓跪地,“连本该天真烂漫的孩童都开始吃人,这是造的什么孽。”
少年想要扶起他,却又不敢,低声唤道:“纪侯殿下……”
“已经撑不下去了。”萧怀瑾撑剑站起,“阿寅,你告诉我,事到如今,还有谁能救陛下,能救这城里的千百人?”
他不过是心灰意冷,借着向小寺人阿寅发问而抒绝望之意,倒并没有真的想询问阿寅。堂堂侯爵,再无助也不会向一个小寺人求援的。
然而阿寅却想起了一个人。
他从没见过那个人的真面目,却久闻他的大名。
他几乎忘记了宫人察言观色保持沉默的本能,一字一顿道:“有一个人能救陛下,能救千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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