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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裕安愈发笑起来,脸上褶子一道一道的,看样子是高兴了,竟伸手去拍他的胳膊:“多谢段大人。”
饶严裕安是宫里的老人,但这动作也太没规矩了些。
段林下意识把手往回抽,转身进屋才觉出袖子里有东西。他装着没动,悄悄把东西往里装严实了,等晚上回家拿出来一看,才知道是两张一千两的银票。
他虽先前便想到是严裕安代豫王给的好处,也知道这两张银票算作景福殿正屋里漏过去那些东西的九牛一毛都算抬举了它俩,段林还是觉得烫手。
他在内务府不是没有油水,但给他本人的一千两的银票还是头回见。
段林将银票在床下搁了一年。这一年里风平浪静,豫王早在王府住舒坦了,景福殿也被指为宫里新诞的十三皇子五岁后的寝宫,他才稍安下心,令管家将银票记在暗帐上等不再多提。
水元阁是景福殿的正殿,也是这次搬家要整理的最重要的一处所在,所以出宫前三天晚上开始,紫容和陆质便改为在留春汀歇下。
也是那天,陆质亲自去了书房小院,在这之前就已经和移栽花木的老师傅反复确认过许多次,他给的要求非常直白:坑要尽量挖的大,一点根须都不要伤,带着土完整挖起来之后看不到最好。
下人们自然全部照办,眼看着书房院里的树一颗一颗全拖到板车上运了出去,陆质才转头回了留春汀。
除了紫容生病的时候,他在床边支着脑袋守了他几晚,陆质没在这边过过夜。
他到的时候,紫容正在暖阁小榻上合眼靠着软枕,旁边的玉坠手捧一本话本,埋头给他轻声念,两个人都没发现大步进来的陆质。
“容容……”
陆质出声,玉坠才反应过来,赶忙下地跪下请安。陆质摆摆手,依然不错眼地盯着紫容打量。
紫容知道陆质刚才干什么去了,睁开眼对上他的眼神,把画本递给玉坠叫她出去,才慢慢起身挪到边上,抱住他说:“没有不舒服,好得很。”
陆质的脸色没有因此变好,反而绷得更紧,并两弯眉也皱着,回抱紫容的力气有些大。
他声音里透着虚弱,陆质听得心头发紧。
他不让紫容多动,把人抱在怀里箍着,神经质地拿手不断摸紫容的脸。隔一会儿就问会不会感觉难受,嘴里不断说着诸如“移栽的人动作很快,宫外也早就准备好了,且有严裕安一路盯着,不会有事。”的话。
“我知道呀。”紫容握住陆质的手,仰头看他:“我知道没事,殿下也不要担心。”
陆质的眼神落下来,像在看紫容,但又好像没在看。半晌,他低声道:“好,我不担心。”
紫容往他怀里缩,继续道:“真的,刚才我是被人整个儿刨起来了吧?我都没什么感觉。”
说着,他自己笑了起来。
要是真的没感觉就好了。
陆质嘱咐再多,起树的人再小心,可他们心里不知道那原是个成了精的,自己每个动作都关乎一条实实在在的人命,即便当它是个活物,也跟对待人相差甚远。
而且原身破土而出,对树灵来说是最伤筋动骨的折磨。要不是紫容事先知道,也愿意,落在别妖头上,可算是最大的一遭人祸。
人立危墙之下,必要在险中求稳。宫中情势瞬息万变,他们离了景福殿,将来谁都有可能是它的主人。要是那位恰好不喜欢紫玉兰呢?只是一个念头,就让陆质和紫容不寒而栗。
陆质抱着蜷起腿的紫容给轻轻的拍背,看他明显苍白的脸,和紧闭着在颤动的眼。
在这一刻他心里非常动摇,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替紫容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陆质前所未有的怀疑起了自己,移树出宫,究竟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还是真的在保护紫容。
只是再多想法也只是空想,刨起来的树现正在路上颠簸,要奔赴它的下一个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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