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人,脸色顿住,陷入无声。
时至今日,多少年过去,她都没觉得自己有错。
身不由己罢了。
换谁来都要身不由己的。
谢愉欣看着钟弥,觉得她实在是年轻,所以才会问这种既令人尴尬又很幼稚的问题。
她很快调整好情绪,嘴角依旧有一抹淡笑,轻声朝对面抛出问题:“有些事,人就是没有办法,如果你是我,你的家人出事,你又会怎么做?”
她好像笃定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不是她做不好,是任何人都做不好,而对面这个年轻的小姑娘会在张口无声中恼羞成怒,发现自己也无能为力。
这也是她问这个问题的作用。
“就直接跟他说啊。”
钟弥抛出这句话,表情不带一点思考。
“外公和妈妈是我最重要的亲人,也是世上最爱我的人,我跟他在一起,我对他坦诚,他不会不知道家人对于我的意义,我会跟他说,他实在有难处,我会理解,他肯我为奔波,我会诚心谢他。”
闻声,谢愉欣怔住。
这么多年,她才恍然明白,沈弗峥当时看她的眼神,原来是失望。
他既看不出来她将家人看得多重,又明白了一直以来她将沈弗峥当做什么。
她当年也像钟弥这般大,可钟弥现在懂的道理,她不懂。
她不甘心,也没有办法接受。
八月底在裕和里那次偶遇,那晚她在何瑾家落了东西,清早回去取,看见沈弗峥开车来接路边的钟弥。
她缓下车速,靠边停,几乎不敢认前面的男人是沈弗峥。
他是一个哪怕在工作场合衣着打扮都比旁人多一份从容的男人,也无需用装饰去显贵。
可谢愉欣也没见过他这样随意居家的时候,穿一身浅灰的衬衫款睡衣,身形高大修长,手臂搂着贴在他怀里撒娇的小姑娘,他脸上的笑很温柔。
陌生到从没见过。
她拨开久远的记忆,去想他在英国时的状态,也不如那一刻。
十年前,太年轻。
哪怕同样的温和,不如现在沉稳,同样的孤高,也欠缺一份自洽。
因他自身的变化,成熟稳重,让那画面里浸满他对一个小姑娘的宠爱纵容。
她想着他的今非昔比,也不觉得自己嫉妒钟弥,见车子开走,不过淡淡一笑,想着人与人的不同,不过是钟弥命好,出现在沈弗峥三十岁的时候。
她一直将过去的一切失去与变故都归功于命运,才得以问心无愧往下走。
突然有人告诉她,没有命运,一切都是她的选择。
近午时的咖啡座没什么人,充满可可香的空间里,流淌着舒缓的钢琴曲。
她看钟弥的目光,忽生狠厉之气,仿佛清水下的浊泥一瞬翻涌。
激着她失态出声。
“你有没有想过,沈弗峥不会永远这么爱你,以他的家庭——”
钟弥知道她想说什么,只平淡打断,反问回去:“那沈弗峥会考虑我会不会永远爱他吗?”
谢愉欣的眼神微微愕住。
“他的爱或许很宝贵,但我的爱也不是轻易能得到的,为什么会理所当然地觉得,只有我该担惊受怕?他是个大活人,又不是我偷骗来的东西,我没必要朝不保夕地守着他,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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