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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叹了口气,轻轻地说了句:“你别乱猜了,都不是。”
“那你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我做错了什么让你不高兴了,说出来我才好改。”穆城伸出去抬时夏星的下巴,想让她看着自己,她却偏过了头,不肯让他碰自己。
沉默了半晌儿,她终于还是说:“穆城,对不起。”
穆城心中咯噔一声,立刻明白她知道了什么,却装傻地笑道:“什么对不起?”
时夏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开口,总不能说,“对不起,都怪我没看清,把你当成了过去的男朋友,我会答应和你恋爱,会答应搬到你家,会和你上.床,会觉得自己爱你,都只是因为把你当成了过去的男朋友”——用这种理由离开一个人,是不是太搞笑了,太不负责任了。
可是该说的总得说,她终于鼓起了勇气,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认错人了,我之前的,之前的男朋友,和你长得一模一样,嗯,就算不是一模一样,也足有八分像,我很久很久都没有见过他,所以误把另两分不同当做了四年不见的改变,今天听邹安雅说你大学在美国念的,从来都没有去过法国,才发现不是。”
穆城没有生气,还温和地笑了一下,语调甚至无比轻柔:“所以呢?”
所以我们之间算了吧……事到临头,这句想了一下午的话却说不出口,时夏星心中大痛,原来这种叫作内疚地情感是这么的沉重,那么陆执当年离开自己,有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不忍与沉重?
时夏星不说话,穆城也不开口,只静静地看着她,两人相对无言地呆立了良久,屋里一片静默,座钟秒针的走动声显得格外清晰,时夏星攥着自己的衣角,在心中一下下地数,不知道数了多少个六十,忽而听到穆城问:“所以你要纠正自己的错误,和我分手?”
他的声音十分平静,连一丝波澜也无,眼睛里的情绪却十分复杂,虽然没有愤怒,却让时夏星更加内疚,没有勇气去想,那是什么。
“我在问你话,所以呢?”
时夏星终于狠下了心,“分手”两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顿了顿还是说:“我现在只不过想回家。”
见穆城没有反应,她大着胆子绕过了他,拎起行李箱客气地说:“那,那我先走了,你以后多保重。”
还没走出两步,她的行李带人就一齐被穆城反手扣住,他此刻必定气到不行,胸口才会像现在这样上下起伏,时夏星忽的有些害怕:“你想干什么?”
穆城看到她的眼里全是戒备,悲哀至极反倒笑了出声:“我能干什么,这么晚了,行李又那么重,当然是送你回家。”
这样故作轻松的口气让时夏星更加难受,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伤心什么,眼泪莫名地往上涌,偏偏又不想让穆城看见,只好默默地跟在他后头。
上电梯的时候一转身,穆城到底还是看到了,仍是轻松的语气,调侃地问:“哭什么啊?发现了我原来并不是你的前男友就这么无法接受?你要是愿意接着自欺欺人的话,我倒不介意为了你演戏。”
时夏星干脆哭出了声,他连忙放下了手里的箱子,翻开她的包,抽了张纸巾出来想给她擦眼泪,手玄至半空,终是轻叹了一声,将纸巾放到了她的手中:“自己擦擦,像什么样子!明明是你骗了我的感情和身.体,我没哭,你反倒哭了,这是不是算恶人先告状?”
时夏星终是止住了抽泣,跟在他的身后下了电梯。
一路上两人都再也无话,空气里飘着满满的尴尬,从不听电台的穆城只好开了广播,这个点一大半的电台都在放情歌,第一首极欢快,在他俩听来根本就是讽刺,才十秒不到,穆城就换了台,第二首极悲伤,要死要活简直声声泣血,映得两人更加心烦,穆城再次换掉,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都是一样,无非是爱啊恨啊怨啊的,时夏星再也耐不住,终于替他关掉。
好在每个周六李庆江都会带着熊小乐回市中心的花园洋房,离穆城家并不远,这一路再觉得漫长也终于还是到了。
时夏星道了声“谢谢”正要下车,穆城却反手上了锁,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又发动了车子。
穆城很少自己开车,有限的几次都十分稳,从不贪速度,此刻却足足有一百二十迈,在车水马龙的闹市区这样开,时夏星的心脏几乎都要跳出。
她拉着右上方的扶手连声劝穆城慢一点,他却恍若未闻,一直开到了湖边才肯停。
“你发什么疯!撞到人了怎么办?”
穆城并不说话,摸了根烟出来,伸手问她:“我的打火机呢?”
时夏星在包里翻了半天才找出来还给他,穆城低头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半天才吐出烟,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当然有不会撞到人的把握,我活到快三十岁,唯一没有把握的,大约就只有你。”
☆、可惜
时夏星的肺不好,闻不得烟味儿,车里的空间又窄小,不过数秒就觉得胸闷难忍,便推开了车门走了下去。
华灯初上,夜幕尚未完全降临,此时正是这个城市最美的一刻,万家灯火始亮起,连这样远离住宅区的风景胜地也染了一丝幸福的烟火气。
吹了好一会儿风,时夏星仍旧觉得透不过气,又偏偏不肯承认真正让她感到胸闷的不过是穆城说的最后那一句。
天色越来越沉,湖堤两旁的路灯一盏一盏地依次亮起,时夏星忽然想起念中学的时候从王小波的《绿毛水怪》中看到的那首写路灯的诗。
那一年的冬天,兼职的西饼店下班的晚,陆执一直等在外面,见她出来,变了块酒心巧克力,剥开锡纸放到她的嘴巴里,甜味儿由舌尖一直蔓延到心里,她吻了一下他的脸颊,冲他甜甜的一笑,陆执握住了她的手,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其实西饼店里有空调,她又一直忙着并不冷,反倒是他在外头等了太久,连手心都透着丝丝凉意。
那时的她才十八岁,还不会化妆穿高跟鞋,走路时最喜欢蹦蹦跳跳,拉着陆执的手从一个路灯影儿上踩到另一个,弯弯长长的小路,走起来一点儿也不觉得漫长。
“大团的蒲公英浮在街道的河流上,吞吐着柔软的针一样的光,我们好像在池塘的水底,从一个月亮走向另一个月亮。”她念王小波的诗给他听,摇着他的胳膊问是不是很美,陆执点头说好,其实他从小在法国长大,中文极差,根本欣赏不了。
她故意为难他,问他好在哪儿,他当然答不出,只好承认不过听了个半懂,她笑话他是假洋鬼子,母语说的还没有法语好,他就一直温和的傻笑,眼睛弯弯的,眸子十分清亮。那时的她觉得这世上再也不会有比他还好看比他还温柔的男人。
时夏星转过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穆城也走出了车子,斜倚在车门上看着她,他的腿很长,从这个角度看,简直和漫画中的人物的身材比例一样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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