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敲门,悄声说:“赛白努。”
门内无人应答,却隐约有悉索之声。
兰芽便悄然挑唇——纵然依旧冷漠,可是他果然有了些许反应。
她便继续说:“把搭以地。”
这两句话都是蒙语,第一句是说“你好”,第二句是问“吃饭了么”。都是当年她随爹爹出使草原时,临时抱佛脚学来的。幸好没忘,此时恰好派上用场。
房门忽然猛地一开,她手腕一紧,下一秒钟已是被拖入房中,房门无声却死死关严。
她只觉眼前天旋地转,回神时脊背已经抵在门上。
眼前白影虚幻如云气雾霭,影影绰绰,渐成实体。逆着光,恰制住她目光,让她看不清他面上神色。
“你如何会说蒙语?”
他声音美若琴弦,却漾满寒凉:“你又用这话叩我门扉,究竟意欲何为!”
☆、30、投之木瓜
片刻惊慌褪去,兰芽只浅浅蹙了蹙眉:“我想问的,你都听懂了:向你问好,问你吃过饭没有。”
“况且我此时人在你手上,你该知道我身上没有半点功夫。对于我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你这样紧张,岂不反倒显得你心虚?”
她展眉一笑:“你既已将我带入门来,不如让我坐下来,好好说几句话,好不好?”
碧眼少年仿佛在犹豫,可是手上力道已松。兰芽明白,她的激将,起了作用。
她便笑容更挚:“认识了这样久,我还不知你该如何称呼?你究竟叫什么呢,告诉我好不好?”
逆着光,眼睛却也终究渐渐适应了光线,隐约能分辨出他长眉蹙紧。
兰芽便知退后,更柔软地笑,“如果你不愿说,也罢了。可是我总归得有个称呼你的法子——你总对我这样冷,不如我叫你‘冰块’可好?”
他冷哼:“随你!”
兰芽心底小小欢呼,面上却忍住:“冰块,我叫兰伢子。我们就此便是正式相识了!”
冰块却依旧冷漠,只从齿缝间挤出:“我真后悔将你带入门来!”
兰芽一笑如铃:“不管。反正我已在你门中,你后悔也晚了!”
冰块冷哼一声,仿佛懒得与她计较。却也松开手,转身走回榻边去。径自坐下,撂给兰芽一个冷场。
兰芽也不敢妄言,只隔着一副桌椅望着他。
少年白衣孤坐,侧脸被窗棂漏入的阳光勾画成金。鼻梁高挺,薄唇点朱,美如雕画。
兰芽情知耳鬓生热。她清了清嗓子,目光溜过他指尖的一根茅草。
很简单的草茎,仿佛只是随手从榻上草垫中抽出的一根,却因为他手指白皙而修长,骨节细瘦,而显得那草茎也因此而摇曳成姿。
兰芽咬了咬唇,轻声问:“你想家了,是不是?”
只有草原人,才会对普通草茎怀有那样深挚的情感。
冰块原本不想动,却终究还是偏过头来,碧色目光横过她面颊。也不应答,便转回去。
兰芽明白,她猜对了。如果不是触动了他情肠,他才懒得理她。
兰芽心内悄然雀跃,便握紧双拳,试探着向他走近两步。
他闻声,再望过来,碧色目光里已是多了冷意。以目示杌子:“坐下!”
他不是请她落座,只是用这样的方式阻止她继续走近。兰芽明白,便直接坐下来。
他后脑抵着墙壁,转过来盯住她:“你究竟要说什么?速速说完,别再扰我。”
兰芽的问题几乎冲口而出——“我只想问,你究竟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兰芽却及时忍住,反而从容下来,凝着他一笑:“我想你那日你隔着墙壁也都听见了——我跟虎子说过的,我想听你唱草原的歌儿,讲草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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