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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什么玩意儿?”农家汉说着,远远蹲下来,抹脸挠脖,也不知是手上的稻穗残留让他觉得痒还是怎么着,整个人跟只猴似的停不下来。
“脱粒机,怎么样,好用不好用?”作匠们问这句话时,语气骄傲无比,自豪无比。
“哪能不好用,这样的好东西,该赶紧造出来,家家一架……不贵吧?”
作匠们摇头:“虽用了钢,但不是好钢,木头是硬木,也用的是最卖不上价的硬木,整一套下来,有个七八两银子就差不多了。大批制作价钱还能往下压,我们估量着,能压到六两。”
六两可真不贵,作匠一报这数,农家汉立马表示,他想买一台。家中包的地多,自家收割都忙不过来,请人收割脱粒,工钱不菲,略一算账就知道该请人还是该买脱粒机。
“还没进匠作间绘图呐,若不出问题,会马上把图纸送到匠作间翻绘,然后发往各工坊,大约等晚稻时才能在田间地头见着。”稻谷收割的最佳时期只有这十天半月,错过了,脱粒机显然赶不上早稻收割。晚稻收割,顺利的话能赶得上,不顺利……那就还有得磨。
目前来看,还是很顺利的,没看农家汉正如虎添翼,一边脱粒一边笑得嘴都合不拢,嘴里还不时发出“真是好东西”之类的赞叹。这声声赞叹,是最好的奖杯,将他们这几个月来的辛劳都妆点成了金色的丰收。
“齿轮传动还是有点问题,得想办法。”
“钉筒的固定也是个问题,就算是钉这么死,天长日久使用下来也会出现移位。”
“钉筒密了点,有点卡穗。”
孟约:“只能松一点,太疏脱不干净。”
“那是,这段时间我就不回去了,非把间距闹明白不可。”
“我亦然。”
孟约是家有小娇妻,自己也是个小娇妻,自然不会留下,只早上来下午回,倒也不会误事,毕竟东西已经做出来,孟约能帮上的忙其实也就到此为止了。余下的实践调整,都得作匠们与农人们商量着来。
回程时,孟约顺道去清吏司接王醴,王醴弃马登车,与孟约肩捱肩坐着,马车驶动起来时,他透露给孟约一个内部消息……
第235章知识就是力量
实话说,孟约一直觉得,宣庆帝是个很合格的帝王,不因私情徇私,处事素公正,是个在公无多少情面讲的。但这多半年以来,宣庆帝一直在刷新她对朱蔓生这个“帝王”身份的认知,他不但很有人情味,也做得并不会让人觉得应当承情感恩。
宣庆帝作为帝王,行事就是这样的,他想给你,会让你觉得这是你应得的,他不给你,会让你觉得是你没这能力得到。这不是位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的皇帝,他行止手段,真正让孟约领略到了什么是帝王心术。
这是被称王道的为君之道,并不好加以形容词,只叫人觉得应当是这样的。
对于宣庆帝将王醴弄到谯郡去做太守,孟约觉得其中有许多深意,因为不想动用自己的脑子去思考这么麻烦的事,孟约选择直接问王醴:“师兄,是让你去谯郡给爹当靠山,还是想让你和爹联手,把谯郡经营得针扎不进水泼不进,又或者……是给我的情面?”
王醴伸手捏一下孟约的脸蛋,最近频频投喂,小甜甜脸上能捏起点肉来,手感颇好:“都有,为人也为事,自岳父入科学院,科学院这两年可谓日新月异,倘岳父以更宽敞的地方一展身手,又会如何?在年年,是为情面,在我……是放下去磨砺,看是否日后可以启用。在事则是,在南京城,科学院常被搅入风雨中,去了谯郡,我为毫州知州,自然可保工学院万事无虞,岳父就更是如此。”
“所以说是看重我爹?”
“也可以这么讲。”现阶段,一般人真赶不上孟老爷在内阁,在宣庆帝心里的份量。毕竟,能当官的满天下多了去了,能带领大明进入一个全新时代的,就那么一小撮人,自然要重点保护。
孟约:果然,知识就是力量……诶,也不全对,文科生的知识穿越后也就能耍耍嘴皮子,动动心眼子,工科生的知识才真是力量。
作为文科生,孟约自从穿越后,身上膝盖上全是箭,早已经把她扎在筛子。
说罢谯郡的事,王醴略微问了问孟约脱粒机如何,孟约说还得慢慢改。王醴便就没有再多问,出了蜜月,俩人都忙,在一块的时候腻味还不够,哪有那么多闲工夫谈正经事。
盛夏无雨,却因临近的州郡有雨,冷空气沿江而下,使得南京城也略有降温,日夜温差大,江上的浓雾经风一吹,很快便弥散满南京城。王醴和孟约回到泛园时,能见度了就还剩下个二三百米,巷道里家家点的灯烛,被雾氤氲成一团橙黄的光。
此时,在南京城的另一端,自远洋经入海口进入长江的船队沿江而上,这是从海外战场得胜归来的大明军队。他们悄然在浓雾中穿行,所有人都无法安静地待在船舱里,他们都站在甲板上,静静地注视着在江上浓雾中带着点点灯火注视他们的南京。
数年征战终还家,见山河如故人如昨,他们个个热泪盈眶。所战为何,不过是为守护她安然无恙,甚至是把一切危机都扼杀于未然。所以,见她安好,心中万语千言说不出口,都化作无声的,饱含热泪的注视。
天色已晚,宣庆帝却与内阁诸公在港口相迎,他们中很多官军只是经过南京而已,他们将要各归卫所,待军部清算军功,才会有嘉奖升迁的调令。余下的一小部分,随骠骑大将军下船,朝见天子,奉上战败国的降表,及朝觐国书。
“将军实乃国之长城,闻将军战场负伤,万望将军悉心调养,他日方能为国再战。”宣庆帝接过降表与国书,亦有激动,但真正激动的时候是在接到大战得胜的捷报时,所以宣庆帝此时很能绷得住。
骑骑大将军被宣庆帝扶起后,交还虎符帅印,脱去征甲,重又一身道袍。并非担心功高盖主,也不是宣庆帝话里有话,而是掸月道长这一颗心,早已在世外,只是这国……是他无法放下的责任而已:“陛下,我早已是世外之人,放不下也不过是担心后继无人,而今后继已有人,我也可安心山中修道,再不问红尘。”
宣庆帝先是皱眉,片刻后开口道:“将军是指卢迈远?”
“正是,我这弟子,本是一心求的天人之学,不想真正的天赋却在战场之上。陛下,我这弟子学青出于蓝而远胜于蓝,还请陛下悉心打磨些年,好生用他,比之我这垂垂老朽,迈远才真是……刚盖好的长城,可怕的是他这么年轻,前程无可限量,请陛下多加爱惜。”为卢宕,掸月道长慎重拜倒,委实是因为爱惜卢宕这个一心学道,却在军事上天赋惊人的弟子。
与其说是为卢宕,不如说是为这他无法放下的国与民,师父想要放下到世外去修道,自然得弟子服其劳,把这重担一肩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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