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墨文学

第8章（第2页）

“车祸，司机逃逸。警察那边觉得是他办过的人蓄意报复，你知道，他这样的职业，得罪的人太多了。”他说起来，像是天上下了雨。“我妈还好，只是骨折，不过这么大年纪，也够吃力了，我小妹几个月以后还要高考，也顾不上。我老爹吃的苦头比较多，脑积水，脊椎也出了问题，医生建议转院。”

周瑜接着他说：“到舒城来吧。”舒城有一间医院还是很有名的，就算不是这样，至少在这边能吃口热饭。

孙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有点空荡荡的。“你猜我现在在哪里？”

你怎么确定我一定会帮你，孙策，你怎么敢确定我一定会帮你？

“你等我。”周瑜抖着声音挂了电话，有点泄气，又觉得欣慰。他抓起外套跑出去，想了想又折回去拿了银行卡和压在辞海下面的存折揣兜里。

外边下了雨，在计程车里只能看见一团漆黑，灯光都像是模糊的油彩，拖了长长一条线，都像是被打湿的颜色。

深夜大厅里面只有护士站还亮着一盏白炽灯，在凉凉的地面折着光，显得寒冷。静悄悄的，显得消毒酒精的味道更加明显。孙策在屋檐下面看雨，也许他在看雨，也许并没有。

周瑜冒着雨穿过前厅，泥水溅了他的裤子一片斑斑点点。

孙策突然想起每次和他见面，都是这样。周瑜披戴着水汽跑过来，眼睛亮得像是月光下的海面。

“孙策！”

孙策换了一个站姿，直到他跑到他面前。

“手续办好了吗？”

“嗯。”

周瑜松了一口气，说：“还没吃饭吧，我在隔壁……”

一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被甩到了泥水里。

周瑜身上全是雨水的味道，把孙策的外套也染湿了一大片。

耳边是哗啦哗啦的雨声。

孙策按在他头发上的手指冰凉，怀抱却温暖。

“……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孙策的声音嗡嗡的，模糊又贴近。

“……你别着急”周瑜轻轻地说。“别着急。”

孙策轻轻放开了他，说：“脑积水的情况再没有好转，就……很糟。”

“你妈妈呢？”

“我弟弟在那边照顾她，我小妹在学校寄宿了。”

“会没事的。”

“嗯，没事的。”

19、

深夜的雨持续不断，救护车出去了一辆，然后又回来，鲜红色的灯光晃啊晃的，在混沌的雨声中像是被水草缠住了一样胶着在一起。

周瑜和孙策两个人站在屋檐下，半晌，周瑜说：“带我去看看伯父吧。”

孙策把他带到病房前，自己靠在门边，周瑜微微向前倾，去打量躺在病床上那个男人。

他不算年轻了，脸上有坚硬的刻痕，有点沧桑又显得英武。从他的身上，可以感受到孙策的某一种神秘的特质，也许是强势，也许是坚忍，或者只是眉目间的似曾相识。

他年轻的时候一定和孙策很相似，周瑜却怎么也想象不出孙策年老的样子。

“脑积水，一直消不下去。”孙策有些焦躁，语气还是静静的。

“你身上带的钱够么？”周瑜突然问。

孙策停顿了一下，抬头望他，说：“还撑得住。”

周瑜径直走过去，把银行卡和存折塞到他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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