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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烨的神色更是鄙夷,道:“不让人认出我的办法多了,何须这等不入流的手段。”
他以前说过,出门的时候,如果想不让人认出来,他会戴假须。我一直觉得这话言过其实,假须再怎么样也是假的,光天化日之下,岂有看不出来的道理?
可当他真的贴着假须在我面前出现,我愣了愣。
他确实是变了个样子,半张脸都被胡须遮了起来。乍一看,连我也认不出是他。
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漂亮,被那脸上的一堆杂毛映衬着,像黑色的宝石。
见我盯着他,他照了照镜子:“如何?”
我又看了一会,老实道:“这假须太多了,脸也看不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三四十,何不将假须摘掉一些?”
子烨一愣,仍是那副不以为然的神色。
“这等手段,就是为了让人什么也看不出来才对。”他说,“如此甚好,不摘。”
——
乡间的集市,与洛阳和京城里的自是远不可比。里面贩卖的,都是附近乡人的田产禽畜,还有城里来的货郎,挑着担子,卖些便宜的小东西。
这于我无妨。从小到大,什么珍奇的东西,我都能在家里或者宫里看到。市井里最吸引我的,是那各色的小吃。尤其是那些乳母若看到,一定会说我若腹泻腹痛她一定不管的。
就算是在乡间,好吃的东西也依旧不少。我这些日子在宫里着实是憋坏了,于是拉着兰音儿还有另外两名宫人,一路吃着这个看着那个,只觉久违的自在。
不过没多久,兰音儿似乎觉得不妥,望向一直落在后面的子烨,拉着另外两人走到了他的后面去。
我也觉得不妥,讪讪将将手里拿着一包糖栗子递给他,讨好地问:“你吃么?”
说实话,他脸上的胡子实在太过浓密,看上去有些凶气,不大像是来逛集市的,倒像是来给别人找麻烦的。
子烨看一眼那栗子,伸手拿起一颗,轻松地捏开,放入口中。
“你出来,既不与我看那些吃的,也不与我看那些玩的,究竟要看些什么?”我问。
“看看菜价粮价,农人今年的收成。”子烨道。
我讶然。方才,他确实一直在看那些摆在地上卖的田产,还时不时与卖货的人说上几句话。我以为他也是久在宫中,到了这样的地方难免新鲜,想自己买些回宫里去。就像我从前,偶尔也会心血来潮,话高价买些厨子们根本看不上的瓜果回去让他们给我做好吃的一样。
“是么?”我问,“依你所见,如何?”
“今年雨水少,似这般乡野之地,菜蔬价钱也涨了许多。”子烨道,“可与洛阳城中相较,还是便宜。”说罢,他唇边露出一抹苦笑,道,“虽已经安定了三年,可洛阳还是居不易。遇得水旱不调的年景,洛阳的米价甚至比大乱前还要高,若非平准署极力平仓压价,只怕洛阳人连米面也要吃不起。”
这等事,我倒也略知皮毛。
先帝之时,也常有水旱不调的年景。严重之时,也会送到我父亲面前。从前在家中,他有时也会与人谈起这些。平准署要平抑一地物价,必是从价低之地调运货物,缓解那紧张之态。配上那打压囤积居奇的手段,总是能立竿见影。
不过当下,虽是天下大定,却与先帝时大不一样。因为那并没有两个皇帝。纵然景璘的力量远远比不上子烨,可两个朝廷的局面乃是实实在在的。令出多门,必然导致法度不一。东西两京之间的货物来往,税赋竟比外地更高,就是明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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