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苍苍就穿着男装儒衫,呼扇着这一把题着“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描了金边的湘妃竹柄扇子,逛了两家花楼,先后叫了五个姑娘,沿街喝酒喝到不停的打酒嗝,然后被萧焕拉到堤岸上醒酒来了。
苍苍走的摇摇晃晃,她手里扇子也跟着摇摇晃晃,她为了装得潇洒又死活不让萧焕扶她,萧焕只好让她走在路中间,自己走在边道护着,防止她一个不小心掉到湖里清醒清醒脑袋去。
他们就这么东晃一下西晃一下的在湖边走着,湖面上却突然传来一声欸乃,一叶扁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悠然的停在了距离他们不远岸边。
小舟上站着一个一身白衣的年轻人,长袍的下摆胡乱塞在腰间,剑眉微扬,抬手懒懒的朝这边打招呼:“萧兄,多日不见。”
萧焕也像是和他很熟的样子,手臂从苍苍身侧收回,微一拱手,笑了笑:“徐兄别来无恙?”
那白衣的年轻人哈哈笑了起来,豪爽的晃晃手中的粗瓷大杯:“山西竹叶青,要不要上船?”
萧焕看了一眼早已经醉得撞撞跌跌去抱湖边的大柳树的苍苍,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我这里还有一个眷属,可不可以到徐兄的船上去稍歇片刻?”
他不说“小兄弟”也不说“朋友”,居然开口就是“眷属”。白衣年轻人行走江湖多年,是何等的眼力?一眼就看出来苍苍是穿了男装的女子,微愣了一下就笑了起来:“萧大神医,我们间柳堂里的姑娘都还惦记着你呢,你就找了这么个小姑娘回来,怎么,红鸾星终于动了?”
萧焕也不否认,笑了一笑:“这是我自小文定的未婚妻子。”
白衣年轻人像是被噎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有些古怪:“我说萧公子,你不要跟我说,你是那种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乖乖坐在家里等着娶一个你根本连她的脚趾头都不想碰的女人吧?”
萧焕还没有回答,醉眼迷离的苍苍就截住话头嚷了起来:“谁的脚趾头连碰都不想碰了?我这么聪明温柔美丽可爱,谁要碰我的脚趾头,本姑娘还不给他碰呢!”
她一边嚷,身子一边就朝柳树后的湖面歪去了,萧焕连忙上前一步揽住她的肩膀,结果却被她一个酒嗝喷了一脸的酒气,只好微微苦笑的向白衣年轻人点头:“叨扰徐兄了。”
白衣年轻人看苍苍实在醉得厉害,也不再多说,侧身一让:“上船吧。”
萧焕抱起已经攀住他脖子,像搂刚刚那棵大柳树一样吊在他身子上苍苍,顺着船夫搭起的木板走到船上。
不大的扁舟之上,除了白衣年轻人之外就只有一个划船的老者。可容两三人屈膝而坐的船舱内架着一只四方的小桌,桌上一个红泥小炉,浅金色的美酒盛在粗瓷的大壶中,腾腾的在炉上冒着热气。
他们上船在舱中坐好,划船的老翁一撑堤岸,小舟又滑向夜雾渐浓的湖面。
苍苍这会儿倒乖了,上船就倒在舱中的软垫上呼呼大睡,连一声都不吭。
白衣年轻人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柄木勺,又拿出一个粗瓷大杯,将早已煮透的竹叶青匀进杯中,笑道:“这一壶酒可是特地给萧兄温的,来尝尝看如何?”
萧焕笑了笑,拿过杯子啜了几口,点头:“山西褚家的上品竹叶青,听说山西褚家每年才酿一百坛上品的竹叶青,只赠好酒客,这一坛酒,可是千金难求。”
白衣年轻人抚掌而笑:“果然就你的嘴巴最精细,立刻就能说出这酒的来历来。”
萧焕也笑:“我有一位师长极嗜酒,他曾专程到山西,住在褚家三个月,治好了褚家当家的心病,所以褚家那年的一百坛竹叶青,就都给他带回了家。”
白衣年轻人笑起来:“这叫巧取,有趣味,我还真想见见你那位师长。”他笑过之后,就仰头一口气饮下杯中的美酒,击桌为拍,曼声而吟:“生为何欢,死为何苦,王孙逐尘,红颜白骨,浮沉千古尽黄土!”声音高昂,尾音直入云霄。
吟毕,他重新把酒杯填满,遥遥向萧焕一敬,烈风样清明的眼中有一丝闪烁。
白衣年轻人是灵碧教光明圣堂的左堂主徐来,灵碧教虽然是正派敬而远之的邪教,他却交游广泛,在少年一辈的侠士中声望也还不错,三年前,他无意结识了眼前这位自称叫做萧云从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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