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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官员又客套了几句,见王长子无意通融,只得宽慰了安惟学几句,纷纷告辞离去。邵良宸留意到姜炜在上车之前还朝他望了一眼,或许是对他有些担忧吧。
朱台涟向王府侍卫统领做了一番吩咐,来到邵良宸跟前道:“这事你不必管,回去陪菁菁就是。”
邵良宸摇头,觑着周遭没有外人,方低声道:“二哥有所不知,方才有几个少年借乞讨为名,在后院门首打探安夫人所乘车轿,正是菁菁一时不慎将安夫人的行迹透露给了他们,所以只为叫菁菁安心,我也必须尽一份力才行。”
朱台涟双眉紧蹙:“我是她哥哥,我替她出力还不成?何必非要你去?”
邵良宸微微一笑:“二哥也晓得我还算有点本事,再有咱们王府众多侍卫跟着,你还怕我能伤着是怎的?我是你妹夫,又不是你家襁褓里的奶娃娃。”
朱台涟从来不惯余人饶舌,只得无奈摇头:“那你愿去便去,到时可别逞强。”
镇守太监李增有意落在所有告辞宾客的最后,趁着朱台涟去到一旁的当口,凑来邵良宸跟前小声道:“邵侯爷,我知道安大人人缘不佳,声名不好,但他这位夫人是个善性之人,还请您多多费心,务必保她平安。”
邵良宸点头道:“公公放心,我自当尽力。”
李增却一摇头:“您还不知,那位安夫人娘家姓胡,她是太医胡保常的亲侄女。”言毕施了一礼,就此离去。
邵良宸不禁讶然,今日晚间他有意多与几人说起安惟学,几乎已能确定安巡抚品行不佳并非一家之言,而是确有其事,方才虽然顾念着何菁的关系也有意尽力救安夫人平安回来,却还只是平常想要尽一份责而已,听了李增此言才知道,这位安夫人,自己的确是有责任尽全力去营救的。
胡保常与李增一样,都是他出入豹房时所结识,是以李增知道他与胡保常交情深厚。
他十六岁肩头受了重伤、危及性命的那一次,就是多亏胡保常妙手医治,他才能恢复如初。虽说那时胡保常还是奉皇帝之命,但后来胡保常时常主动对他关照,早已不限于公事。邵良宸看得出胡太医人品中正,对自己也是有着真心关切。近几年来,他确是欠了人家不少人情,如今得知人家侄女有难,倾力相助都是应当应分。
一时间着实感激李增告知了他这层真相,不然若是今日没有尽力导致安夫人伤损,将来再得悉一定追悔莫及。
此刻才过戌时,距离信上所约的亥时尚有近一个时辰,朱台涟先差遣了十名王府侍卫过去城东那座草料场,要他们潜伏在附近,见到有何异动及时回报,其间务必留意不要打草惊蛇。
另外又点了一百名侍卫及宦官家将,要他们带好兵器随时待命,等这些都准备就绪,时候已过去了半个时辰,之前那十人当中已有人回报说,见到有一伙人抹黑过去了草料场内,因天黑看不清人数,猜测有数十之多。
朱台涟叫人提了一千两银子给安惟学,叫他领着自家带来的几个家将先行过去与劫匪接洽,自己则领着其余家将在后悄然包抄,相机而动,争取救下人来的同时,也将劫匪擒获。
听他分派得如此有条有理,邵良宸暗暗称奇:看二哥这模样,真不像个闲呆在家的王孙公子——现今的王孙公子当中废物居多,可二哥倒有几分统兵武将的意思。不过,这可算不得什么好事。
时间已所剩不多,一干人等就此先后出发。
“你就一直跟在我旁边不要离开。”出门时朱台涟对邵良宸道。
邵良宸含糊应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二哥这是打算只叫他去凑个热闹了,真要那样,能保证救得出安夫人么?如果今日这些劫匪真是图财的,那就怎么都好办,可显见人家一定不是……
所谓的城东草料场位于安化城东城门的一侧,是一座废弃许久的荒园,其中东一间西一间站着几座断壁残垣的破屋,其余大部都是平整空地。
因需要尽量不去惊动对方,王府这些人都没有乘马,一律步行赶路。冷飕飕的冬日黑夜,百余人静悄悄地赶来城东,肉眼所及,已能看见草料场残破的墙壁,一个王府侍卫迎面赶过来,向朱台涟小声报道:“王长子,安大人已经进了院子,对面那伙人就在院中。”
“好。”朱台涟应了一声,转头看了看身旁跟来的人,不禁眉头一皱,“二妹夫呢?”
周围侍卫面面相觑,谁也答不上来。那来报讯的侍卫道:“王长子,二仪宾已经先一步去到那边与安大人碰头了,他说是您所差遣,难道……不是?”
“当真胡闹!”朱台涟愤然顿足,望着面前一众手下,急急思索起对策。
“你,即刻回去探明二妹夫要做什么,不要声张,回来报与我知!”
片刻之后,安惟学一队人已与劫匪在草料场中搭上了话。
黑漆漆的空地中央亮着一盏白纸糊的简陋灯笼,仅仅照亮了被堵了嘴、五花大绑的安夫人,除她之外,就是簇拥在周围的一团黑影,无法分辨出人数。看上去便好似一群恶鬼围拢着一个活人。
“安惟学,你一个人提了银子送上前来,余人谁都不得靠近,否则我立时斩了这婆娘脑袋!”
“好好,你们稍等,我这便……这便过去。你们千万不要动手!”
双方相隔有百余步远,这边也仅亮着一盏孤零零的灯笼,安惟学避身于下人们的身影之后,喊话的同时,已将身上的灰鼠披风迅速脱下递给邵良宸,不安地轻声问道:“二仪宾真要如此?若是因我害得你有所伤损,我可担待不起啊。”
邵良宸接过披风套在身上,又戴上安惟学的皮帽,道:“安大人放心,我既敢揽这个差事,便有把握做得成。那些人必定不为劫财,而是想要害你性命,真要由你送银子过去,你们夫妇二人都会殒命在此。”
安惟学自知于本地得罪人甚多,不听他说也清楚今日此事是冲自己而来,他平日贪财好色品行低劣,却对安夫人这位发妻还算爱重,经手再多女人,也从未因此对正妻有所慢待,自然也急盼能平安救她回来。
若非邵良宸提出这个偷梁换柱、替他过去营救的法子,安惟学自己也正无计可施。既已猜知对方图的是人命而非钱财,指望朱台涟埋伏外围的那些人手,肯定难以保得他们夫妻二人全都平安无事。
当下安惟学又是道谢又是嘱咐,邵良宸略略搪塞,左手提了那装了银子的木箱,右手反握着一柄短匕,离开己方人群朝对面走去。
安惟学是个瘦高个,乍看之下与他身量相似,有厚重的披风掩护完全看不出破绽,邵良宸不能当着外人拿出一把假胡子来粘,好在此时月黑风高,有宽厚的皮帽遮下的阴影,对面的人不走进两步之内都不会认得出。
邵良宸学着文官惯有的稳重步伐,一步步往前走着,眼睛几乎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人群,每走近一步,便可多分辨出一点细节,为一会儿开战多做一点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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