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军人该有的修长身材。似乎是经历了长途跋涉,他的军装冻得起褶子,扛着行囊和一把96式军用枪。我最后才注意到他的面孔——好看得出乎意料。
处在这种环境中,真是极容易紧张。没有鞑靼人,但保夫卡口中的亚洲黑熊与其他不知名的玩意儿更为难缠。也正是因为这种环境,我会如此仔细地观察一个陌生的军人。
“管事的不在。”安东远远地喊,“新来的?”
“没错。”那人应了一声,将沉重的行囊扔下,看向了我。我瞥了他一眼,思忖片刻,问候了一句:“您是从哪里来的?”
“伊加尔卡。”他道,“路上遇到封山,耽搁了一天。您在看什么?”
“星星。”我不打算和他说天狼星或大熊座,“您知道的,这里没什么战事。您怎么称呼?”
他说了句“盖勒克斯”,后边的姓氏我没听清。我替他把行李扛进哨所,想起一位元帅,是父亲的学生。他也叫盖勒克斯,因为生在一个星河天悬的寒夜。
听说因为党派问题,最近被处刑了。
12月25日
今日圣诞。巡边界线这几天,腿已经麻木到踞下来都没有任何感觉。盖勒克斯一直走在我前面,小心地探着雪窝,手里的枪一刻没有放下。
保夫卡得了伤寒。虽然他自称身子骨足够硬挺,我还是担心他会得大叶性肺炎。因此,这几天的边线巡防的活,我、安东和盖勒克斯包揽下来。
我背着发报机步履蹒跚,踩着前面那位的脚印,耳边全是嗡嗡声。这是雪盲的征兆,足以让人感到大祸临头。尤其,我不想拖累两个同伴。安东见我走得艰难,一开始在我身后喊着“振作点,老弟”,后来也没声了。前边是丘陵,上去要费不少劲,我便提议盖勒克斯先停歇一会。
他没说话,拉了我一把。三个人在一处崖壁旁坐了下来。盖勒克斯伸手把我眉毛上的雪抹掉,向崖壁下一指:“那里是个湖泊,冰封住的。你们去过吗?”
“没呢。”我轻声道。
“天气暖和了就去钓鱼!”安东拍了拍我。
盖勒克斯巡边界线比我熟稔得多,骨子里的果敢也使他比我更像一个军人。他说以前在圣彼得堡海防的时候也是如此,其间差异,不过一个跋山,一个涉水而已。
他为什么来这里,我不知道,也不乐意问。
估计是和我同样的原因。
晚上五点左右,太阳完全落入远处的雪峰后面,一片浅蓝色阴影笼罩着大地。我们在山顶处安营,安东先守夜。我没睡意,靠在一旁山石上看星空。猎户座腰带三星起来了,明晃晃耀人眼目。眨一眨眼,又有更多星辰涌出来,仿佛大海中的浮游生物。
天空才是大海,山脉不过波澜。
“我们能看到银河,或许远处有更多的星系,肉眼难以观察。”盖勒克斯在我身旁坐下,我这么对他说道,“有人提出,它们都在无一例外地离我们远去。或者说,是我们身处的空间、时间在不断膨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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