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墨文学

第5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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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知道男孩还活着，咕咕真以为那是一堆动也不动死肉。

男孩跨间突兀的缺少了的伤口还明显，咕咕低头看看自己的生殖器，忽然很想尿尿，于是，他转了个头，着实的尿了一把。尿飙的远，嘶嘶的浇在泥土上。

尿完了，抖一抖，咕咕把手朝绑在腰间的小包裹擦了擦，抓了几粒野栗子出来，嘴巴里“咕咕，咕咕”了两声。咕咕的嗓子烧坏了，只能发出模糊的一些音，譬如，咕咕，这是咕咕与养着的秃毛鸡耳濡目染的结果，也是他名字的来源。

咕咕对着男孩咕咕叫着，同时，丢了两颗野栗子出去，有一颗滚在了男孩的脚趾边，另一颗，打在了男孩的小腿肚上。

其实咕咕只是想知道男孩是否和老狼一样喜欢吃野栗子，但这样的动作在男孩看来，却有着挑衅的味道，男孩的腿肚子抖了下，头垂的更低，金的发白的头发挂在了面孔前面，令咕咕望不见他的表情，但很明显的男孩对野栗子并不感兴趣，这令咕咕有点失望，他想，或者他的想法错了，老狼的灵魂，早已经离开了。

男孩的表现令咕咕垂头丧气，但他还是把采来的野栗子放在了草棚的地上，然后走了，走了几步，咕咕又转过身来，男孩还是窝在阳光后边的阴暗里，动也不动，洁白的肉上闪烁着粘腻汗水的光。

太阳很烈，秃毛鸡咕咕咕的窜在前面，忽然低下头，啄到了泥土里的一条小虫子，咕咕看着那蠕动的小东西滑动进了秃毛鸡的喉咙，鸡很快活，扑哧了几下短小的翅膀，一摆一摆，咕咕被感染了，心情好了一些，也学着支长了手臂拍动着左右摇晃的走，阿枯在不远处的木楼梯上望见了，笑着对身边的女孩子说：“你看，像一只鸭子吗？”

女孩子抬起头眯起眼睛看了一眼，又低头小心翼翼反拨着正在晾晒的草药，她的眉毛仍是担忧的锁，但是害怕的状况减轻了些，阿枯有着和她类似的经历，会说女孩家乡的语言，在这样的境地里，哪怕只是一句熟稔的语句，也能让女孩子稳定一些，阿枯对女孩说：“你看，你还活着，这已经是件值得庆祝的事了。”

咕咕看着炫目的阳光圈出来的地面上紧贴着自己的影子，影子伸出来的鸟的翅膀一样的手臂，明明是影子随着人，正午天中央的那颗太阳却让人影并行，揉成了一体般，咕咕高兴的咕咕喊了两声，俯着身体让太阳灼热的照晒，一路的跑，一直跑到阿枯的树屋底下，他已经看见了笑眯眯的阿枯，也抬起头来笑眯眯的望着阿枯，阿枯对咕咕说：“你不想睡午觉的话，就上来喝些醒神汤吧。”

阿枯的屋子在部落里最粗硕的一棵大树上，那是历代萨满住的地方，据说阿枯来部落的时候，前一任的萨满疫病正重，本来阿枯可以治好他，却被拒绝了，阿枯说那是一个睿智的人，可是有些死心眼。但后来，阿枯又说，那是一种执着，人活着，总要有一些执着存在，否则，就和死了没什么两样。

阿枯说的，咕咕并不是很明白，不过咕咕喜欢前任的萨满阿枯留下来的一串项链，是老虎牙齿串成的，和阿枯的瓷器一样白，却是无比坚硬的。

对了，所以的萨满都叫阿枯，就像一个代号，那并不是阿枯本身的名字，就像咕咕并不叫咕咕，但所有人都叫他咕咕一样。阿枯从没说过他叫什么，不过他告诉咕咕，那个女孩子的名字，叫做柔丝。

阿枯摘了一些野玫瑰的花瓣，揉碎了，作为点缀，搁进盛着草香气的大茶缸里，说：“柔丝，就是玫瑰。”

咕咕看着茶缸被阿枯的大勺子搅几下盛起来的一晚醒神汤，喝一口，微甜的酸涩里带了一朵花的清新，这是阿枯家乡的一种药水，很适合这样颓靡嗜睡的季节，本来是苦涩的，阿枯调试了它的味道，加入了一些甜美的植物，变成了一种部落中人见人爱的饮料。咕咕又喝了一口，体会着喉头后味里薄荷的清凉，望了一眼立在角落里安静沉默低头不语的女孩柔丝，女孩树叶裙子上的肚脐眼长的整齐漂亮，咕咕头歪着看着自己的肚脐以下，脐根留的有些长，突起来，边缘不整齐，像一个怪异形状的小肉瘤。

阿枯望着咕咕的动作笑了笑，回头对柔丝说了一句话。

那是咕咕没听阿枯说过的语言，并不是阿枯的家乡话，他看到女孩听了后望了自己一眼，嘴角轻弯了下，似乎笑了，这是咕咕第一次看见柔丝露出快乐的表情，咕咕挺高兴的，虽然不懂他们之间的语言，也跟着呵呵的笑了起来。

阿枯说：“我告诉她，你很羡慕她的肚脐眼，我还告诉她，我可以令你的肚脐眼漂亮一些，咕咕，你愿意试试吗？”

咕咕正吞到了一小片的玫瑰花瓣，潮湿柔软，他望了眼旁边看见自己看过去就低下头的女孩柔丝，点了点头。

阿枯在咕咕的肚脐眼上刺了一个洞，那已经是一小块死肉了，所以咕咕并没有感到疼痛，只是在看见针穿过那小肉瘤上时心里闪过了一丝奇妙的感觉。在很早以前，萨生过一个死胎。这件事，萨以为，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实，咕咕也看见了。那是咕咕才哑了不久的事，哀强死了，家里失去了主心骨，夜晚风中的小楼也嘎吱嘎吱响个不停，好像，随时会塌了一样。

有一个夜晚咕咕醒来，发现自己并不在母亲的床上，他在摆在一个木板小间，很黑，身体上盖着一条毛毡，可是在这样的漆黑里咕咕的身体依旧冰冷，他坐起来，摸摸自己的脚丫，没有哭，一场祸事之后，咕咕有了超越年纪的安静，他正在迷糊自己怎么到了这里，忽然，他听见一声闷痛的叫，声音不大，咕咕却听出那是母亲的声音。墙壁木板的缝隙里有微弱的光，咕咕睁大着眼睛看那裂缝，正一眼望见隔壁母亲两腿间抖瑟挣扎的缝隙间伸缩迸出来的小东西，红彤彤萎缩的一堆，粘带着黑色的血液。

5，花

咕咕有些惊讶的看着那拖着一坨血包的小东西，硕大的耷拉的脑袋，蜷缩爪子一般的手脚，没有声息。他看见母亲大腿上的血液还在垂滴，却喘着粗气的攀爬起来，手里是颤抖的一把刀，抽了一口气的一记割断了血包与那小东西之间连接的管子，有深红的液体流出来，血腥的气味顺着缝隙直钻进了咕咕的鼻子。“阿嚏”，咕咕打了喷嚏。萨那时虚软无助，没有听到，倒是咕咕被自己吓了一跳，他捂住了嘴巴，却觉得自己的整个鼻腔都已经充斥满了那种铁锈一般的气味，这种气味留在了咕咕的记忆里，虽然他还很小，不过他已经明白那一团血肉就是自己的弟弟或妹妹，虽然已经死去了，但仍是自己的亲人，这种气味，与那些捕来宰杀动物的血腥气，是不同的。

不同在哪里，咕咕也不知道，只记得，那一个晚上，自己再也没有睡着。

第二天，咕咕家的午饭是一锅肉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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