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头停了,长亭本以为这是交待完了,谁知白春“哦”了一声又想起一个事儿来。
“黄妪说郎中开了三幅安神药,正熬在灶上。待您用过膳后便叫奴端来服侍您喝下,说是安眠镇神的——黄妪不叫奴告诉您。怕您硬撑着不用。”
不让人同她说,便是不让她去侍疾。
开安神药是怕她睡不着。
长亭仰了仰头。心里酸酸涩涩的,别过眼去,忍着不叫自己哭出来。
人对待不一样的人是不一样的法子。
她从小便明白真定大长公主待她与长宁不一样,真定大长公主亲手喂长宁喝羹用膳,却轻斥她描红不用心,真定抱着长宁念颂春辞,却告诉她多看一看《唯物图鉴》比看骈句长辞要有用许多…
长亭胸口很闷,索性端起木案上的茶汤一口灌了半杯后,便扭头吩咐满秀,“去,带上三两个壮实的婆子去库房外头转一转,若碰着闲杂人等当即杖五十,罚半年例银,革职归家。”
满秀朗声应下。
“如光德堂内有人嚼舌非议,无论哪个房头的人杖三十。白春,你去三房,请三夫人最好别搀和进这趟浑水里去,三婶母出身清河崔氏通读史书,她应当明白朝代更迭之下,都有哪些人最不老实,都是哪些人连命都没保住。”
白春埋首记下。
“碧玉,你去寻白总管让他别将角门、二门看这样死,谁要进来全让他们进,只要有腰牌,都进,别这个许进那个不许进,我光德堂未免就落了厚此薄彼的话头。”
和白总管搭话呀…
碧玉脚尖一踮,满心满腔都激动得不得了。
长亭张口再欲言,却见胡玉娘打着呵欠出来,这懒蛋被风一吹打了个寒颤才看见长亭靠在软榻上没精没神的模样,呵欠打到一半硬生生地吞了回去,“你这是咋了!昨儿个不是光德堂走水吧?人外头着火,你咋憔悴成这样了?”
一道说一道走过来,也不嫌弃,一口把长亭喝剩下的半盏茶喝干净了。
茶汤一下肚,人就灵醒了,连忙赶长亭回屋睡觉去,“去去去,这儿我守着,你赶紧去补补觉,脸色青得跟个瓜似的。”
长亭手一抬笑着把她手拦下,“行,那你先帮我去外院把白参将叫进来吧。就那个胖胖圆圆的,三十来岁,一脸精明相那个,你有印象没?”
“有有有!就整个席面上最丑那个呗?我记得我记得。”
胡玉娘被絮叨得有点不耐烦,边说边麻溜地把头发挽了个小纂儿,再拿素簪子一束。拍拍手便往外走。
珊瑚看得目瞪口呆。
说好的,赶,大姑娘。去睡觉呢?
被姑娘拿话一岔,就全给忘了!?
珊瑚抹了把汗。规规矩矩地站到长亭身后去了。
满秀那处最快,当场便逮了三个家丁过来,一问一个是五太叔公家的,一个是陆缤房头的,一个是六叔爷家的,都叫冤,说是怕光德堂里头顾不过来,自家主子这才唤了人来帮忙瞅瞅。长亭手一挥。把陆缤家里头那个留了下来,其他两个全拖到檐角下头挨板子,外头人唤得呜呼哀哉,里头这个跪在地上直发抖,又想求饶又怕这下该引起上头主子注意了。
长亭啜了口参茶,看向下头那人,“是我让人去三叔母那处去晚了,若白春脚程再快些,你许是就不必在这儿担惊受怕了。”
那人抖啊抖,抖啊抖。抖不成一句整话。
长亭手腕一挥,让他回去,“…同三叔母再说一说。三叔与我父亲,与我都是血脉连着血脉,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太叔公们说如今光德堂没有男人在,难不成三叔就听信了?这番浑话,三叔也听得?这活生生地埋汰着三叔,也就只有三叔宅心仁厚不与老人家计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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