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墨文学

第五十章 李物回忆（第1页）

看着眼前黎染被殷敏擎与萧妃步步紧逼，无处可退，李物只突然感觉到头痛欲裂，抱着头蹲了下来。他不适合这样的场合，他知道，他也担心自己的病随时会爆发，可他无路可退。他只想与黎染多见一面，只想看看她。

他闭上眼睛，头晕目眩，如同做梦一般。

在美国的那几个月，实在令人熬不下去。李物愁苦了很多天，很多不知所谓的日子，很多食而无味的晚餐，每天数着手指头过日子，一分一秒地煎熬着。不过，李物后来捡了一只猫。

黄白相间的普通小土猫，起名儿叫，萌萌，呆萌萌。因为以前也有人这么叫他。他观察了好久好久，又百度了一下才知道是只公猫，松了一口气。然后同居的室友不同意，所以他只好养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很挤的空间里感觉好像有了个伴儿。无聊的时候就看着他发疯一样跳来跳去或者使劲儿瞅他，跟他打架，给他铲屎擦尿喂食，教会他用猫砂，每天早六点就被吵醒。

追剧，散步，喂猫，跑步，节食，煮土豆。不怎么看手机了。一旦习惯了这种设定，也更加充实了起来。

改变自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那不如就从小事做起。

旧日子是用来挥霍的，因为也舍得，而活着的每一天，也都是在创造回忆。被激情和欲望充斥，觉得每一天都应该吃饭，喝水，抽烟，聊天，谈情，说爱。少了一样，这一天都不算完。不过所有的旧回忆，都由无数个不完美拼凑而成，大概也因为如此，完美的那一天，才更值得大叫，高歌。

时间过得太快，有时候回头一看，满心感慨。那些枕着电台节目入睡的夜晚，和伴着沙沙电波声醒来的早晨，离他越来越远。节日气氛浓重的这个城市，太容易唤起回忆了。越是崭新的面貌，越容易想起那些旧时光。有一年年末的某一个晚上，他坐在公车后排靠窗边，看着车来车往，听着电台的金曲倒数。有一年冬天的早晨，他坐在房间的角落里，关着灯等天亮。根本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就是因为某一个点，和过去的记忆重合而已。

从前很努力抓住的东西，没抓牢的，也都跟着从前一起翻过去了。他这个说风就是雨的人，干过的冲动的，傻事，真是不计其数，但是从来不会喊后悔，一直都是。一路走来，遇见了很多。可现在窝在床的一角，发现自以为多么的牛逼闪闪，其实也就这么一回事儿。对任何人来说，都不会是唯一和全部。没有所以，关于吃一堑不长一智。遇到个成为自己死穴的人，终究还是会把千辛万苦堆砌起来的盔甲全部卸掉。可卸掉的代价，也真是要多大有多大。

但关于以后的生活，却是再也不想自食其果，浑浑噩噩了。

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从一开始，他就可以说，自己是个孬种。

一直是，说教与诡辩成了与伪装、谎言一样的具象。

善于发泄。

自我发泄。咬牙切齿，压抑一切又放纵一切，成为极端与模棱两可最合理的组合者。不知所措的自以为是，格格不入，不愿同流合污的鹤立鸡群心态一直秉持。

不丰富，不妥协。不认清大门里还有犬类动物。

作为极度自我的终于原型。明显的过分在有时与他人划清界限。

看上去大家都很酷很快乐，然而现实却难过得连一只烟也抽不完。一包好烟都买不起，真的让人感到绝望。要破开这样的绝望，必须要自己划开水面才行。

他还是经常做梦，吃完安利舒，总是会做很多梦。醒来之后浑身的冷汗，无法消除。

他梦见黎染，他们一起回家，他们一起养了只叫咕嚕的猫，他们开始有了一些计划，他们可以挤在一起脸贴脸的吃米粉，他们在大街小巷窜来窜去，他们在小酒馆们口喝酒丟烟头，他们一起看演出蹦來蹦去，他们在深夜的路边嬉皮笑臉，他们在半夜三更的天台抽烟打闹，他们在一起会情不自禁的接吻，你嘴巴是甜的，眼泪是苦的。

他们还会走更多的路，他还想一直对她耍流氓。

可是醒来之后，他却只能抱着自己缩在墙角，等着天亮，等着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等着自己慢慢学会停止哭泣。他真想和你就这样过完一生，就这样对你耍流氓，对你笑，对你哭。

人就不应该在夜深人静时有任何思想，免得抱头痛哭，伤心难过，不想做人。

他已经在房间里躲了很久，吃一口饭需要莫大的勇气，每天睡四个小时就醒了，头发一梳就是一把。药物反应已经吞噬了他的胃，肾脏，肝脏。手掌和眼底没有一点血色。他把他妈惹毛了，她彻底不接他电话也不过问他的情况。有朋友心情不好一直向他抱怨，于是他对她说，不要抱有任何希望才不会失望，也就谈不上绝望。期间他打了无数个哈哈哈哈哈哈哈，她说你还笑，你还笑的出来。

他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我他妈的不笑我还能怎样。”

然后他哭地声嘶力竭。

他的梦里，仿佛总是有一个人在说。

“欢迎来到这片人造景，你将会沉迷其中不能自已。你并不知道我是谁。你愚蠢地迷恋着你所制造的一切，如同造物主初见自己的成果一般欣喜若狂。我们共享彼此的感官和经验，我看见你所看见的，也感受到你的爱情；我能体会你的惶恐无助，也能看见你所看见的扭曲而真实的世界。我和你不同的是，我站在朝阳上，便看见无数个日暮不可救药地跌落下去。”

这几天的天气烂得出奇。阴雨不断，空气里是漂浮的石油气和化学药剂；潮湿，粘稠，我总觉得自己像是挣扎在就快要凝固的松脂里。山雨欲来的日暮、风欲起的时分，他的脑海里就会闪现和黎染最后见面的场景。

他吞下苦得要命的药片，黎染送他的领带夹依旧别在他胸前，他始终没办法抱住她。他突然空空荡荡的身体，好像不能被地心引力抓住。

他总是无处可逃。李物，总是无处可逃。无论是在现实中，还是在自己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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