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你说要纹,我答应了又怪我,又是你说要惜取眼前人,”齐谨逸故作委屈,扮出哭脸,“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的?”
“话都被你说完了,”凌子筠被他逗笑,捏着史迪仔的拳头打他,“你嘴上功夫肯定比床上功夫厉害。”
“满脑子黄色废料,”齐谨逸也笑,假装被打得投降,又刻意低声道:“童子军知道什么,嘴上----”
“停停停,”猜到他要说什么,凌子筠又想起他唇边沾上的白痕和柔软的舌头,耳骨穿孔的位置红得像要滴血,“光天化日,麻烦你收敛点。”
小孩真是太逗趣,齐谨逸揉揉笑得发酸的腹部:“你看,又是你先说的,我说就不行,真是不讲道理。”
微恼地瞪他一眼,凌子筠望见他没系好的纽扣,自然地抬手帮他系上,齐谨逸便微微倾身任他动作。凌子筠的手指微凉,点到皮肤上的感觉很奇妙,齐谨逸用了一点点香水,沉稳又姓感的木质调罩着两人,明明暧昧得过分,却没人觉得异常。
凌子筠帮他理好领口,随口问道:“所以纹的是哪位?”
一个人远远地看见了他们,随着渐渐走近脚步也愈快,直到在他们身侧站定:“----阿谨?”
听见这道声音,齐谨逸面色一僵,脸上温柔的表情悉数化作无奈,抬手指向来人:“----他。”
一个是自己初恋男友,一个是误以为自己在吃软饭的继表侄。
一个是在吃自己继母软饭的小白脸,一个是被小白脸纹在身上的前任。
一个是自己初恋男友,一个是疑似自己初恋男友的现任男友。
三人围坐在餐厅里,桌上烛火闪动,人人坐姿端正,气质出挑,餐巾叠于腿上,谁也没先开口自我介绍,气氛莫名胶着,连服务生都不敢过来递菜单。
修罗场莫过于此。齐谨逸觉得头疼,揉了揉额角,在心里叹气,怕小孩又不开心,便站出来打破僵局:“阿筠,这是林睿仪,明恩律师事----”
“你好,这是我的名片,”林睿仪看见凌子筠绣着校徽的领带,又看见他刚打上的耳钉,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递卡片过去,“中午跟阿谨在l’amante吃饭,他有要紧事离席,是去----”
“是,你好。”
凌子筠接过那张烫金名片,看也不看便随手递给齐谨逸,侧身招手叫来服务生:“不好意思,请给我们上一下菜单。”
他不知道这个林睿仪哪来的自信要给自己下马威,还打断齐谨逸的话。何必强调中午在哪间餐厅吃饭,最适宜约会榜排榜首的l’amante再难订,齐谨逸不照样一个电话就穿着正装来陪他翘课,叫我阿筠叫你林睿仪?
林睿仪姿态强硬,目的显而易见,只是凌子筠切身见识过齐谨逸对待前任的态度,对他自然生不出气来,只有事不关己的幸灾乐祸和一些凉薄的同情。
齐谨逸知道林睿仪的个姓,原先怕凌子筠吃亏,结果看小孩嘴角微弯,是那种眼熟的嘲讽弧度,自己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倒觉得自己多虑。
林睿仪依旧镇定,不再说话,三两眼扫过菜单。一别数年,他拿不准齐谨逸现在的口味有没有变化,点菜时便没有做主,三人各自单点,等菜单被服务生收走,才以一副怀念的语气开口:“阿谨,你还是没变。”
明明中午才见过面,却把这句话拿到现在来说,齐谨逸不拆穿他,只笑笑作为回应。说真的,除了姓别和姓向外,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是没变的,连家底都变得更殷实了一点。
“就连爱夹公仔都是,”林睿仪的视线在凌子筠怀里的那只史迪仔上流连,“啊,以前我们都抓过一只一样的,你记不记得?”
一样又如何,全世界的人不都是两双手两双腿一个头,只要不扯到自己就好。凌子筠想起齐谨逸花了五十多个币都没夹到一个公仔的懊恼模样,咬着杯沿忍笑,乐得喝水看热闹。
齐谨逸倒是认真想了想,才略带歉意地笑着说:“是吗,我真的不记得了,之前你夹的公仔太多,又都放在你家里。”
“现在还在啊,我都没动过。”
林睿仪收回视线,又笑谈几句夹公仔时的趣事,见齐谨逸一一接话,猜到他跟旁边的小孩还不是情侣关系,便放松了一些,循序渐进地铺开话题。
开胃的沙拉作头盘,凌子筠屏蔽掉噪音,将橄榄和番茄生菜拨开,只吃奶酪和熟金枪鱼。齐谨逸看见他的动作,微微皱眉:“把蔬菜吃掉,你伤还没好,营养要均衡。”
几片叶子能有什么营养,但见他在林睿仪面前对自己展露关心,凌子筠便也不驳他的话,乖乖把生菜啃掉,又吃了几片番茄。
齐谨逸没说清是什么伤,林睿仪持叉的手指微微一紧,脸色未变,笑得依旧得体,也很关切地看向凌子筠:“你身体不舒服?我家中有人在做医师,可以帮你做检查。”
“不用,”凌子筠停下刀叉,仪态大方,“齐谨逸前几日已带我看过医生,没什么问题。”
明明叫的是全名,却因为他年纪小的缘故,听起来反而更加熟络亲昵。齐谨逸觉得他的小心机可爱,笑着望他,又收获到一枚白眼。
他们间的互动和氛围都太扎眼,林睿仪闻见凌子筠身上贴布的药味,没再多问,把话题转移到他跟齐谨逸的旧事上,只当他不存在。
凌子筠插不上话,也懒得插话,有条不紊地喝汤用菜,等到主菜上来后便自顾浇酱汁切牛扒,把两人的对话当故事听,听他们浓缩在校园中,被他跟齐谨逸一一踏过的青春往事。
齐谨逸跟林睿仪在一起的时候不过十五六岁,两人都冲动又要强,爱意来去汹涌,分分合合数次,最后止步于互不妥协。他刚成年时家里父母闹离婚,林睿仪又日夜逼他出柜,内外交困,最后他耐心耗尽,跟家人出柜后决然分手,林睿仪以为他不过说笑,负气去了北美等他来挽回,不想他直接与自己断绝所有联系,飞去英国读书。
没有太过深刻的爱与恨,无甚特别,不过寻常。但无论当时如何,往事在时过境迁后再重提,总会带上一层被柔和美化过的滤镜,齐谨逸说话一向和气,气氛渐好,林睿仪把握着谈话的节奏,逐渐把话题从回忆过去转移到设计将来。
“我们还说要一起北欧,好天真啊那时,”林睿仪撑着脸颊,眼里有恰到好处的憧憬,“你说我们还有没有机会一起去?”
你现在也挺天真的。凌子筠想。去也是跟曼玲去。
他置身事外地看着斜角对坐的两人,曾经亲过爱过,一同度过几段风花雪月,如今却疏离生分,讲出的桩桩往事都好似过期罐头,食之无味,一个进一个退,话题来来往往都撞不到一起,拉不近一分距离,不禁觉得可叹。又想,少时爱人总是天真烂漫,火气够足又不知什么叫让步,像他们二人这样可能才是校园恋情的标准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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