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琅不以为意:“来日领着你四海为家,小树杈也睡得。”
“……”萧朔有心稍劝他一劝:“酒楼客栈、饭馆茶肆——”
“一处一处睡。”
云琅爽快答应,当先催马:“走。”
萧朔静望他一阵,提缰追上去,走在了云琅马前。
沿河水向上游走出近一里路程,已能看见通明灯火,有人来回忙碌,隐约能看见香烛祭品。
黄河水文九曲,灌出水草丰茂的河套平原,终归入关中。北疆历代有中原驻兵垦荒,按自古有的招魂礼,只要沿着眼前的滔滔河水,一路东行南归,定然能引飘荡亡魂随水流迢迢归乡。
两人近了祭台便勒马缓行,沿河畔走过些许路程,正要转道山阴,忽然听见一道极不寻常的策马狂奔蹄声。
萧朔蹙眉,将出门不带枪不配刀的少将军往后拦了拦,寻声望过去。
“不是游骑。”
云琅听得比他准,按住护在身前的手臂:“驿站的马,京中鸿翎急报。”
这个时候,京里来的急报。
两人对视一眼,心头都已隐约有些预感,调转马头,循声跟了过去。
主祭台前,信使被人扶去歇息饮水,急报已被人拆开,取出内封展在了风灯下。
“云将军——”
商恪穿了件披风,正与人同看那一封急报,闻声抬头,怔了下:“琰王殿下?”
萧朔作礼:“大理寺卿,开封尹。”
卫准被他道出身份,身形一顿,苦笑:“殿下……”
“卫大人,几时到的?”
云琅将马缰抛给忽然冒出来的亲兵,利落下马:“京中如何?”
卫准久不见这两人,此时堪堪寻回了昔日在京城被拐着胡来的心情,按按额头,抬手与他二人回了礼。
“京中形势稳妥,局面旦夕瞬变。”
卫准道:“下官奉参知政事之命,来同各位商议。”
他来了北疆,本该最先来找云琅萧朔,只是这一路赶得太急,晓行夜宿快马加鞭,到底太耗体力心神。
卫准是文人,在京中这些时日已然不眠不休,强撑着一路赶到云州城,见了迎来的商恪,心神一时激荡,一不留神便昏了过去。
卫准一头栽在商恪面前,再醒来,昏昏沉沉被喂了一盏米酒、一碗热羹。本想去见云琅说正事,不知怎么,便迷迷糊糊被商恪拐来了黄河边吹风。
“此前在常胜堡会面时,商兄已说过些。”
云琅看得出这两人关窍,压了压笑意并不戳破,只谈正事:“京中黄道使已伏诛,如今试霜堂下,寒门弟子也已甄选清筛干净,正在整顿朝中势力门庭……如今可有变动?”
“这一层并无变动。”
卫准摇了摇头:“云将军与琰王铺排稳妥,宫中势力早已被架空,一层层盘剥拔除,做事而已。”
昔日西夏铁骑混入叛军,叩破汴梁城,杀到宫城墙下。云琅领禁军殊死相抗,萧朔剑挟禁宫出兵开城,他们那位皇上的浩荡天威就已去了大半。
若非那时北疆虎狼环伺、京中朝局不稳,一旦国中生变后患无穷,必须先攘外再安内,如今宫中那把龙椅早已换了人来坐。
“禁军不奉召不听宣,枢密院自身难保,太师府阳奉阴违,朝中已成一团散沙。”
卫准道:“皇上手中只剩寥寥金吾卫与暗卫,对朝中动荡有心无力,再伸不出手制衡……如今所谓宫中敕令,有名无实罢了。”
萧朔颔首,接过温热茶水,递给云琅:“可曾召令宗室王族私兵勤王?”
卫准点点头:“衣带传诏,秘出宫门。可惜环王染了风寒,卫王忽然发了头风卧床不起。去找景王,景王府竟然府门紧闭,阖府不知所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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