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林,那导游小姑娘说的那词儿是不是和我跟你说的一样?”
“一样一样,‘原来敦煌是绿洲,百分之五十的绿地,尽管起风沙,雨偶尔还下,——’”他学那小姑娘的嗲气一气儿硬把那解说词说个遍儿,这要点功夫咧,
“我记得我那会儿去莫高窟,就记得那门口日本人捐的敦煌博物馆,好象还立着个王道士的骨灰塔吧,这王道士都说他是民族罪人,傻到相信斯坦因是孙悟空的子孙,贪图小钱维持寺院,把经书和文物卖给这些外国人。后来王道士被人骂疯了,在沙山上跑来跑去直到死。我琢磨,王道士和我老爸差不多。我老爸相信任何新的都是好的,五十年代初回国,六十年代饥荒的时候,为了养活八个子女,把一整箱Leica相机和Cantien表之类的资产阶级物件卖给国营信托商店。他现在生活规律,上午天坛,下午垂杨柳棋牌室,晚上古龙晚期小说,有朋友来的时候做他的招牌红烧肉。明显的差别是我老爸疯不了。”
众人一笑了之。胡小让其间也岔了句嘴的,他嘴就稀奇,好话都能被他说变味儿,
“木心不说,快乐是小的,紧的,一闪一闪的。一千年前,没有棋牌室和红烧肉,一点一凿塑造佛像,漫长劳作里的快乐也应该是这样吧,仿佛尿水小小地汇集到膀胱,括约肌收紧的肿胀,一朝释放,闪闪的佛光。”
小爷儿们都还正宗是文化人咧,调侃起来痞气,却也雅气,只是,来了那人后,就都是轻狂了。
起初,进来一人时,我还没认出来,后来是重聪哟呵一声,
“哟!这谁呀,哦,想起来了,这不昨儿晚上才见过,你是罗志卿他们家老三吧,刘钧,罗志卿,记不记得,你家老头儿上个月才提那个,湖南人,——你们家是湖南人吧,”
进来那人点了点头,微笑着,似乎淡然,可其实——
“那哪儿记得,老头子上月提了好几个副厅,罗志卿,——回去问问
刘钧随意夹着菜,似乎漫不经心,
这两一喝一唱,哪里是真说这!我这时算突然明白过来,进来这人不就是昨晚喝醉撞着我后来又扯胡话说要包我那人?
重聪和刘钧这双簧算够伤人,听的出来吧,这个罗什么的老爸估计官也不小,可比起这几个————而且,好象正撞枪口上了,刘钧的老爹可能正管他老子,好,官大就是压死人呐,我看,这罗什么今儿个来也不是偶然,他虽然看上去站那儿也没露怯,可不言语站那儿,一直面露微笑,也说明问题吧,这毕竟也算个少爷儿级人物吧,几时在人前这样听话,起码,昨晚我是看见他那做派的———
“胡先生,我知道错了,昨晚喝多了不懂事儿冒犯了紫上小姐,您说要怎样赔罪,我今儿个来都照办,”
话,却是对着胡小让说的,说的也爽快干脆,
胡小让靠在椅背里摩挲着酒杯,也不看他,似笑非笑就那个妖孽样儿。重聪却说话了,
“都照办?恩,爽快!那咱也来个快刀斩乱麻,你跪她跟前去,喊个‘姑奶奶,我错了!’这事儿,就结了!”
重聪那坏犊子还一脸象便宜了他,也爽快的不得了样儿。
这当然相当侮辱人!且不说“跪”,就是喊那话儿——他们这也霸道辱没地太没边儿!
不过,我也没想矫情,有人给没撑这“霸王腰”,你装个什么好人?他们昨晚往我脸上摔钱时可一点儿没想当“好人”。我神态自若,不张扬也不为难,一幅顺其自然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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