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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模糊了,他只看见警察和医护人员纷至沓来,像放电影一样,救护车狂鸣而来再狂鸣而去,带走了杨剪,以及他发疯般守护的那具尸体。
最后只留下一滩殷红,仿佛一张艳丽却腐臭的地毯,远远地铺展在那里,可秋风还是把血腥气播散过来,如一阵血色沙暴,避无可避。
若不是孟春水一直紧握着他的手,赵维宗觉得自己恐怕也要跪下了。
他陷入一种极度的不真实感之中,好像眼前一切都是幻觉,都是一个顶荒谬的玩笑。
今天本来是他最好的兄弟结婚的日子啊,现在发生的都是些什么?
都是无可挽回的吗?
如果自己再多做点什么,反应再快那么几分钟……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人都是有过有失的,可杨遇秋就该死吗?
如果自己更会劝人一点,或者早点接电话,她是不是就不会……
赵维宗只觉得自己全身都被冷汗浸透,刚才的急速奔跑让他感到肺内负压,呼吸受阻。他站在车水马龙的大路旁,站在小钟楼前围满的路人之中,任由孟春水紧紧抱着,眼泪在眼眶中翻涌,却发觉自己连哭也哭不出来。
孟春水觉得,这一整天都过得太过于魔幻。
婚礼上的闹剧、杨遇秋的溘死,虽然都是意料之外,可联系前因后果,却并非超乎情理。这些事情同时让他模糊忆起自己身边曾发生过的荒诞种种——而心中那些隐痛的疤痕,全部都来源于至亲手里曾经一次次向他戳来的刀尖。
于是他的心便不会再对此类事件过度反应。
作为一个十四岁撞见父亲跟最尊敬的老师上床,十五岁亲眼见着爷爷跳江,十六岁又亲自证实自己母亲确实是被一万块钱买来做生育工具的人,面对此类惨剧,可以说他早已经学会看淡。施以援手、抱以同情,都是孟春水会做的,也是他认为自己该做的,可别人的生死抑或聚散,从来都不至于带给他巨大的冲击。
然而赵维宗显然不同。孟春水陪他在钟楼下站了半个多钟头,那人才如梦初醒般一个哆嗦,拉着他就想逃离。往顺峰原路返回的路上,赵维宗一直浑浑噩噩的,孟春水只能拉住他走,免得这人像游魂似的飘到别处,也不敢再提先前发生的事。于是两人一路沉默。
结果回到停车场,孟春水却发现,左前的车胎似乎漏了点气。
极有可能是人为的。这件事对于孟春水来说,好像更魔幻一点。他一边用应急胶对着几处可疑气孔修补了一下,一边想,谁干的?
赵维宗问他:“还能开吗?”
“问题不大,”他如是回答,“目前漏得不多,胎压还算可以,应该能坚持回家。”
赵维宗点了点头,就坐在副驾驶上,望着前方不说话了。手指紧紧攥着腰前的安全带。
可谁知道,没开一会儿,刚过了两个红绿灯,那轮胎直接爆了,还让他一不留神把左侧的后视镜给剐到了路边突兀伸出的障碍带上。孟春水没辙,市区内修车铺子全被整治,要找备用轮胎很难,他只好打通了维修店的电话,等人来取车,可对方却说十一期间人手不够,至少两个小时之后才能到。
孟春水看着神游天外的赵维宗,觉得在这儿站着等并不现实,决定先带他找个地方休息,等修车的到了再回来。于是他放好了警示路障就去拉赵维宗的手,那人就这么任他牵着,也不怎么看路,好像是真的非常失魂落魄。
孟春水忍不住说:“不是你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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