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的笑声似乎还在回荡着,断断续续地,将那残酷的话语灌入他的耳中。
“……她再也不会记得你了,她忘记了一切,连自己都忘了。我会把她带回雪山,摆放在我的藏品中,我会为她订做水晶的橱柜,要她做我最美丽的布娃娃——”
“荔晚。”
靳长殊的手猛地收紧,握着她的指,这一刻,颤抖得不成样子。“求你……”
没有人见证过,靳先生这一刻的痛苦。
她是他的豌豆公主,是他是用一万朵烟花,亦换不回的一枝玫瑰。
不是没有怀疑过安德烈的话,可属下很轻松地便收集到了安德烈老师的资料,资料上说,他用不成熟的技术,将一家三口,变成了他的玩具,哪怕被解救下来,却也一直没有痊愈。
他在监狱中渡过了四十多年,这四十年时间仍旧勤勤恳恳地钻研这医学技术。在他去世后,唯一来吊唁他的,便是他的学生安德烈。
那些肮脏的、卑劣的研究,都被安德烈所继承。
靳长殊知道,自己只是晚来了一步,他不眠不休,派遣出所有的人手,在三天之内,追查到了安德烈的方位,并在两小时内集结人手完毕,攻占下了这里。
可晚了就是晚了。
高不可攀的靳先生,缓缓地双膝跪倒在她的面前。
她的容颜依旧美丽,哪怕面无表情,却有着无法言说的圣洁高贵,如同神女,平等悲悯地注视这个世界。
而她唯一的信徒,此刻正虔诚地跪拜在她的面前。
他握着她的手,慢慢地低下了头。
额头贴在她冰冷的手背上,他低声诵念她的名字:“荔晚,求你醒过来。”
可再多的虔诚,也换不回她的注视。
若有高悬于天空之上的神向下望来,能够看见高大挺拔的冷峻男人,正跪在那里,将头埋入女人的怀中。
玫瑰依旧盛放,浓烈若朝生暮死的一场美梦。他明明无所不能,却第一次品尝到了彻底失去的痛苦,这痛苦绵延而凶狠,只要一下,便死死地咬住了他的心口。
靳长殊从不怀疑自己,他想要做到的,从来都轻而易举可以实现。
唯独她,唯独她。
他从小就不爱哭,笑也稀少,母亲说他是天生冷情薄幸,有些担忧说:“若是我和爸爸不在了,又有谁来替你哭、替你笑呢?”
那时他只以为,母亲说了傻话,毕竟,这样的事哪里需要别人来替代?
可原来是有的。
唯有看到她,他才有那样分明的喜怒,再不是高举圣坛的一樽神像,只是靳长殊。
他终于明白了母亲的意思,也找到了母亲话里的那个人。
可他却没有保护好她。
若有满天神佛见证,他宁可用自己来替代她。
温热的液体,沿着紧紧闭着的、颤抖的狭长凤眸缓缓滚落。她为他掉过无数的泪,那都是他对她的亏欠。
如今终于偿还。
或许这就是她一直所求的,公平。
“别离开我……”
他在世界最小的圣堂,终于潸然泪下。
“我的……荔晚……”
额下的手背,忽然轻轻颤抖了一下,却又翻转过来,温热的掌心,捧住了他的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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