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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歌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用力的挥手:「你不要说了,我不需要。这些钱是我们两个人的,他要怎么样都可以!你走吧,我不想再听你废话!」李歌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喊了出来。
连李婶都觉得惊慌,儿子的神态完全不一样了。那么温和的孩子,失了心似的大喊大叫。
那个律师被推走了,李婶严严实实的关好大门,踌躇了一下走到儿子屋里来。李歌靠着墙坐着,愣愣的出神。
李婶坐在他跟前,踌躇的看着他:「歌子,妈跟你说个事。」
李歌看看妈妈:「妈,您说。」
李婶轻轻叹口气,自从得了那意外之财,意外的是是非非就没断绝过。可是今天这事,李婶实在难以接受。不是为的分钱,是分钱的这个人。就是真有这事,也不该有不相干的人来告诉。父子俩就不能过来说一声吗?一定要闹到对簿公堂,血淋淋的互相厮打?或者,这钱真的把人隔得生分了?
「歌子,我想过了。人家说的有道理,咱不能做没理的事,再说又不是别人,分给小军一半,咱两家不是都好过了吗?」李婶劝着儿子。
李歌舔舔发干的嘴唇,声音很飘忽:「妈,我没想过,我真的没想过这些事,我不是想独吞这些钱的。分了也好,这样我们就不用那么……那么……」李歌说不上来了,心里长了草一样没着没落的。
不是舍不得钱,不是不愿意分享。事实上从中了奖以后就没有好好的思考过这些钱到底干什么用?对以后的生活也还没有来得及规划。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来得太突然太快了,毫无防备的就被卷进了风口浪尖。
军会背地里谋划我,会找人告我?不,死也不信!不久之前还紧紧抱着的人想跟他厮守终生的人突然不知不觉地在背后给了你一刀,那种绝望的,空到想死的感觉难以承受。
这件事情到底该怎样处理,到底会发展到什么地步,李歌茫然无知。
唯一知道的,脚下的地消失了。背后的依靠变成了利刺。没有什么期待了,所有的对于未来美好的想象都终结了。
「去吧,去跟你伯伯小军他们说清楚。咱们谁跟谁啊!」李婶劝着。
李歌垂下眼睛:「我不去,我等他来,等他自己跟我说。」
军,你要什么?我一直都认为我们之间没有你的我的。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你要什么我都会给,只要你明明白白告诉我。心里被翻倒了冰罐,凉得发疼。
二姨来了。到什么时候最亲最近的还是姐俩。二姨早就听说了那档子事,也为姐姐着实的高兴了几天,可是跟着好事一起来的乌七八糟的事,让二姨也觉得堵在心里放不开。要不是怕姐姐性子倔想不开,她真不想来。这个时候,要脸的都不贴边,来的都是不要脸的!二姨生气的这样跟她姐姐说。
李婶心情灰暗,越来越多的堵心事让她连诉说的心情都没有了。
二姨看着她:「妳得拿个主意了,到底想怎么着。妳要是为自己想,就光明正大的两家结亲,谁也说不着!要是不愿意,就干脆的断了来往找房子搬家!现在这样拖着倒不是办法了,妳知道人们都说得多难听啊!说他们老的贴靠妳,小的想分钱。说妳有了钱就不把那男人放在眼里了……哎!人心啊,怎么沾了钱就变得这么歹毒!」
李婶浑身哆嗦,平生没有和人吵过架拌过嘴,被委屈被侮辱的愤怒和悲伤都在胸口里打着滚冲撞却发泄不出来。几十年勤苦克己的做人,却顶不过五百万块钱!
好半天,李婶红着眼眶,嘴唇哆嗦着:「那些混帐想说什么我拦不住,不过话我得说清楚。那钱不是我的,那是歌子的。歌子找小军去了,我信得过那两孩子,分与不分那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五百万里没有我一毛钱!别说我一个人过了这些年了,就是我要再嫁,也是一张嘴两只手!」
正走到窗子外边的陆德明站住了。李婶的话听了个满耳,点了点头。罢了!就是这句话!多日以来的愤懑无状似乎一下子找到了解决的途径,陆德明本来想进屋跟歌子娘两个说说明白,现在看来也不需要了,转身走了出去。走出院子的陆德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就是这样啊,一张嘴两只手,这样活人才踏实。
陆军独自坐在河边的栏杆上,看着河面上慢慢沉没的夕阳,这里是他和歌子最喜欢的地方,两个人静静的坐在栏杆上,什么都不说,手交迭在一起看夕阳。
从小就在这里玩,这里的河水曾经是他们光着小屁股嬉戏的好地方,河边长大的孩子没有不会水的,可是那个时候歌子总有病身子弱,游泳总也学不好。被孩子们耻笑的歌子一生气就愣着头往深水里钻,要不是自己发现得快,怕是已经在河底下了。
还记得跃出水面的时候,歌子抱着自己的脖子一边呛水一边哭,陆军苦笑着摇摇头,都过去了,过去的日子。就像这条河再也不许游泳了一样,过去的再也回不来了。
「这么多的楼,什么时候能有我们住的一间呢?」
「放心,会有的!等我大学毕业,找到一份工作。不,我要自己开公司做老板!到那时候我们要什么有什么。我做总裁你做副总,买一辆凯迪拉克,我坐驾驶你坐副驾驶……」
「啊呸!你个二百五……」
那些单纯的小草花一样的日子再也回不来了。歌子会做他的富翁,他现在没有变化,将来会有的。他会一点一点,不,会很快的拉开和自己的距离。他的处境会不再一样,丑小鸭变成天鹅以后,他不会再顾念那个孵化他的破鸭巢。当有一天歌子坐着他的豪华汽车穿着精美的西装,自己一身肮脏的劳动服跑上前去问,歌子你还记得我吗?呵呵呵,是个大笑话吧!陆军无情的张开嘴放声大笑,心在裂开。那些甜甜蜜蜜的往事算什么?什么都不算!
可是,那个所谓分一半财产的主意是自己无法做到的。就算那样的话自己会和歌子重新站在一条线上,就算几百万的财产具有无比巨大的诱惑力,但是陆军明白,不能那么做。那叫无耻。左牵右转,一个心给折腾得疲惫不堪,就沉沉的往下坠。
陆军双手撑在栏杆上,郁闷的看向远方。身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陆军一惊,却没有回头。那脚步声太熟悉了,熟悉到听见了会心疼。
脚步声在不远处站住了。「陆军。」一声极力压抑着情绪的呼唤。
陆军的心狠狠地揪疼了,冷笑一声:「不是军吗?怎么改成陆军了?」
李歌转开眼睛看河面,不想让眼睛里的泪光掉出来。喘了口气,平静得说:「那五百万你要分一半,没关系,我给。我明天就去银行把钱分成两半。你想要的话直接告诉我就好了,不要告我。听见吗不要告我!我害怕,我害怕看见你站在法庭上的样子。」终于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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