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梦把刀叉放到服务生的托盘上。蓦地想起罗浮生抓起包子往嘴里塞的样子,那么自在。他说中国人就该有个中国人的样子,学什么洋鬼子那一套。
“没关系。在我面前,你怎么开心怎么来。但在其他人面前,你就需要拿捏好程度。就像这牛排,煎的时候需要拿捏好火候和分寸。演戏,也是同样的道理。煎成九分熟,就显得过于老练,太油滑,矫揉造作,不讨喜。而煎成一分熟,又会显得过于稚嫩,青涩,吃多了会闹肚子的。
“所以,对于我们来说,几分熟才最合适呢?”
“五分熟,介于成熟和青涩之间。最高级的表演,应该是看不出在表演,流淌在生活的每一个瞬间,将真实的我暂时忘却,投入你生活中需要扮演的角色,把生活演成一部戏。当有一天,你可以熟练地用刀叉去吃牛排,并不是说你一定喜欢这种方式,而是你已经学会了如何去表演,伪装成另外一种人。这便是我们要做的事。”
林若梦表示受教,黄兴晗起身欠身去洗手间。
林若梦的筷子在沙拉里无意识的挑来挑去,突然一个人坐到了她对面。她还在想黄兴晗怎么回来的怎么快,抬头看见的却是面色苍白的罗浮生。
罗浮生抿了一口杯中的红酒,嘴唇上有了点血色。黄兴晗的黑色西装外套搭在椅子靠背上。他直接拿过穿上,手在桌下扣起了西装的扣子,掩住小腹上那被血沁透的衬衣马甲。
“罗……”林若梦刚想开口,大门口突然一片混乱。几个日本军人冲进了酒店,环顾四周朝天开了一枪,用蹩脚的中文说:“谁看到匪徒跑进来?”
林若梦此时还不知道外面爆发的冲突,但也知道这些日本人是冲着罗浮生来的。桌边有几滴血,是刚刚罗浮生跑进来时留下的。林若梦趁这几个日本人还没看见,拿出了一个演员应有的素养,淡定的假装餐巾掉到地上。弯下腰飞快擦掉了那几滴血。
林若梦刚把餐巾塞进手包里,就感到一个冰冷的东西指着她的太阳穴。“你在干什么?刚刚藏了什么东西进包里,拿出来。”
罗浮生一拍桌子要站起来,只要他一起身伤口就掩不住了。林若梦巧笑的格开那日本兵的枪口。“军爷,小心些。我胆子小惊不得吓。”
她从包中抽出一张林公馆的身份证明递过去。这年头乱,为了怕误伤,有头有脸的大户都会有自己家门的证明。走出去,人不一定认得这张脸,但一定认这张证。
“林公馆的小姐?”
日本兵看了一眼,悻悻的把证明还给他。但眼睛还是盯着罗浮生。
“我和朋友坐在这里用餐,一下午了,没有什么奇怪的人进来。这里可是高级法国餐厅。您看看这身边哪一个不是有头有脸的人?您刚刚那样贸然开枪,伤了谁可都不好交代啊!”
“八嘎。我怎么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教!你们这群中国猪在外面闹事,伤我们这么多侨民。每个都要搜身检查!”
林若梦说的没错,这个餐厅里的人都是有身份的人。谁能受得了他这般挑衅。坐在他们后面那一桌一个四方脸的男人腾的站起身来。
日本兵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砰砰三声枪响。那个男人手都没抖一下,三个日本兵就已经倒在地上血流了满地。
“清理干净。不要打扰大家用餐。”
他身边几个男人听令,行了个军礼。迅速将尸体拖了出去,地板上的血迹也拖的干干净净。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林若梦一下子见到三个日本人死在眼前,心神震动。强稳心神朝那个四方脸男人走过去。“谢谢这位先生出手相助。林若梦,未请教恩人大名。”
“林道山的女儿?”
男人用餐巾抹了抹嘴,伸出手回握了一下,手劲很大。“比你老子长得漂亮多了。幸会。十九军陈枢。”
“陈将军?久仰大名。外面局势似乎出了问题,您要不要去看看?”
“真是,狗,日的小日本。饭都不让人好好吃一顿。”
这位陈将军是真性情的人。快扒了几口饭,提枪往外走。“再会。林小姐,好好照顾你那位朋友。”
林若梦回头发现罗浮生趴倒在桌子上。黄兴晗已经回来,皱眉看着他。
为了不引起人注意。林若梦故作轻松笑着搀起已经昏迷的罗浮生。“黄大哥,我朋友喝多了。麻烦你帮我扶一把。”
黄兴晗搭了把手,把罗浮生扶上了他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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