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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十八章夺回岩凸(2)
我听了这话,确实吃了一惊。这样子,岂不会让敌人冲到岩凸后面来了。那我们在岩凸的人,全会被他们包围。这时,指挥所里只有一个连副和几个杂兵,我毫不考虑地就打电话给柴团长。我一面告诉在指挥所里的人,紧急戒备。所幸缴获日本鬼子的那支步枪,还是带着的。我预备到必要的时候,大家冲敌阵,做个自杀攻击。还好,不到十分钟,杨营长已带第一连由岩凸回来,他也没有来指挥所,就在北面一道小堤所,临时布起阵来,将敌人截住。这时,我已判断这里已陷敌手,因为正面沿着公路,也已发现敌人。最后我已看到敌人一支波状的部队,有三个波队向皇经阁推进,我料想是我最后一分钟到来了。我摸了摸身上挂着的两枚手榴弹,我又端起步枪来看看,抚摸两下机枪。好!精彩的表演来了。隆的一声很猛烈地在面前几百米的地方响着,一阵火花爆发,离着指挥最近的一个敌人波队,中了我们一枚炮弹。”他站着说着,身子向下一蹲,又一起,右手紧紧地捏个大拳头,在左手巴掌心里猛地打了一下。他接着道:“自此以后,我们每枚山炮弹发出去,都落在敌人的波状密集部队里面。沿着沅江西来的敌军,首先就让打垮。后来我们的炮弹,陆续地向北路发射,敌人就节节后退。我在指挥所里,紧紧地握着步枪的两只手也就松懈下来。不过敌人的步兵虽已停止了,炮兵又开始发动,指挥所头上不住地发出呼呼的怪叫,敌兵也在向我炮兵阵地还击。我正要向柴团长打了电话去,柴团长却带了一连预备队由后面冲上来,正由指挥所经过。那个刚由这里下去休息的董庆霞副营长、胡德秀连长,他们竟是跟着同来。这时,敌人的飞机虽己撤退,可是那敌人炮弹的火光,就在我们面前的水稻田里,一丛丛地开着火花。阴暗要晚的天色,面前的田园,像在闪电光里照着,他们就在这野火群里面,分了二队暗影,半俯了身子,向面前的敌人冲去,我亲眼看到柴意新团长,领着一班人和一挺机枪,一阵风似的踏着石板人行路,啪啪作响,抢到面前那道短堤上去。天色虽越发黑了,在炮火光里,我还隐约看到一群影子,跳着抢上了堤。一阵机枪声发出去,随着两侧的机枪,都应声而起,也不到十分钟,前面已是一阵杀呀的冲锋声。随着手榴弹的爆炸声,叫了起来。我实在忍耐不住了,走到指挥所外面堤上来远眺。那发着红火球的敌人迫击炮阵地,已移到两里路外去,吐着火舌头的敌机枪阵地,也三三两两地在前面向后退。我们这里三群闪动的火焰,在前面堤下,逐渐地向前移动。随后一阵火花闪动之后,义是遥远的一阵喊杀声,我知道柴团长又来了个冲锋。我就站在堤上看呆了,我忘了头上随时有炮弹落下来。后来还是一个兵站起来叫我:‘报告参谋,团长来了电话,我们已经把岩凸拿回来了。’我才松了那口气,回到指挥所里,一通电活,师长叫我回来。我就摸黑走回来了。”他一面把这幕精彩表演说完,方才俯着身子下去。把那粗瓷壶拿起,再斟了一杯冷开水在手,仰起脖子,嘴对了茶碗,咕嘟嘟几声,把水一口气喝于。程坚忍笑道:“在你这一番说话,不要说是打仗的人那股子劲有多么大,单凭你这全身努力,也可以想到这一仗的紧张。”李参谋笑道:“假如我还留着一条命在,等完全胜利了,我有几件拿手好表演,或者来个常德战役演讲会,或者到电影公司里去当一名副导演,那真有声有色。”程坚忍道:“为什么不当正导演呢?”他笑道:“那就为了拍片子的技术差劲啦。不过你放心,我无论当正导演副导演,你和你的爱人我都会给一个角色地位的。没有罗曼史在内,这部战事片子是嫌太硬性一点的。”说着,打了一个哈欠。
正文第十九章三个女人(1)
这一种笑声,把同屋子里的一位张副官惊醒了,他在床铺上昂起头来笑道:“老李,你说得真是有声有色,我睡着了的人,都让你这位副导演,把这精彩的镜头,照耀得如临大敌。”李参谋向他深点了个头笑道:“对不起,我实在是太兴奋了。起来坐一会儿,来一支烟,好不好?”说时,在身上掏出一盒纸烟来,向他照了照。张副官道:“我还是睡得好,天一亮,敌机就该来轰炸,我还有任务,要对付空袭呢!”程坚忍道:“在军营里生活了这多年,对付空袭虽然是司空见惯的,可是据我的经验来说,五十七师,实在最能忍受飞机的威胁。一个部队,有些欠训练的军队,只要人家来两次轰炸,就垮下来了。今天早上,敌机来袭的时候,听说我们的高射炮差一点儿打下了一架,是有这话吗?”张副官道:“我们的高射炮连,实在是卖力的,只是我们的炮太少了,少的是‘恩勒温’,对付一批一批的机群,实在是不易呀。”他不忍直率地说下来,夹了这么一句英语。李参谋道:“五年的苦仗,我们就吃亏在太劣势的装备上。不过只要我们能咬紧牙齿,把时间拖下来,这个缺憾,总会慢慢补救起来的,我始终是乐观。因为有了好的装备,我们可以打更好的仗。说到这里,我得补充今天下午这一场鏖战几句话,炮兵团金定洲团长,十分卖力。他自己跑到观测所去观测指挥,也不知道敌人是发现了这事,还是无意的,他们的炮加长了射程,就在炮兵观测所附近,落下了四五枚炮弹。金团长动也不动,观测得仔仔细细,在电话里指挥发炮。有了他这样的努力,才让我们每一个炮弹发射出去,都落在敌人的波状队伍里面。”张副官道:“虽然如此,我们究竟还是少。假如炮三营,真正名副其实的是一营而不是一连的话,敌人根本就不敢用波状部队进攻。”这句话,似乎提起了各人胸中的一点感慨,大家都默然了一会儿。程坚忍掏出表来,看了看,说道:“夜深了,睡吧,留点精神,明日再苦干。”说完,大家也就寂然,让那城外的枪炮声,环着城圈继续地去热闹。大家自然都是辛苦,情不自禁地陶醉在单薄被褥的床铺上。程坚忍耳朵下听到有人叫道:“老程,起来吧,敌机正在头顶上投弹呢。”他一个翻身坐起来了,见屋中人都已走,李参谋站在门口向自己招手。他立刻听到嗡嗡轧轧的飞机马达的喧闹声,就在头顶上,唰唰唰!轰隆!唰唰唰!轰隆!那炸弹的破空落下声和炸弹落地的爆炸声,连成了一片。他向窗子外看看,还只有点鱼肚色,便道:“天还是刚亮,敌机就来了,有多少架?”李参谋道:“这次来得不善,共是十六架,你当心!”说着,他已走了出去。程坚忍刚刚醒过来,又没有接着什么任务,这也就不急,坐在床铺上出了一会儿神。突然之间,那朝外的两扇窗子,向里一闪,咣当地响着。他感到事情不妙,赶快向地下一伏。可是人还不曾趴下,像墙倒下来的一阵热风由窗子里涌了进来。他正要趴下去,这阵热风,却帮了他的忙,推得他向地下一扑。而扑在他身上的,还不只是风,还有小石子和大小的沙粒。凭了这点情形,他知道附近中了弹。约莫沉静了一两分钟,并无第二阵热风吹来,他立刻一跳站起,向屋门口走来,看看情形如何?这里是中央银行原来营业处的侧面,跨进了大厅,在那里陈列的器具照常,坐在里面几张桌子上办公的人也照常,远看着防空洞口的电话总机所在地,接线兵正忙着在接线,当然丝毫没有损害。他正站着凝神呢,一个传令兵,由师长室出来直走到面前说,师长传参谋去有话说。他走到师长办公室里,见余师长拿了一张常德城区的地图,放在小桌上,煤油灯下,正静心地在看。陈副师长沉静地坐在一边,望了余师长似乎在等候一个任务。指挥官周义重,在用电话指挥城外作战部队,头顶的飞机马达声,和师司令部周围的炸弹爆炸声,尽管连成一片,十分紧张,他们就像没有那么回事。师长余程万一抬头看到了他便道:“上南门那边火势很大,不要让它蔓延过来,那里有三营一连人在扑救,你去看看。其他几处的火,我都已派部队分头扑救了,你去告诉他们不必顾虑,只救上南门这一带的火就是。敌机今天多数投的是烧夷弹,他若陆续投下来,在火焰还没有发射出来的时候,立刻将沙土盖上。告诉弟兄们要勇敢,更要沉着,也更要镇定。镇定是对付敌人扰乱城区秩序最好的一个对策。”他说着,将手边的一支铅笔,在地图上轻轻地圈着,告诉程坚忍哪里有水井可以取水,哪里是宽街,可以拦住火头,哪里是窄巷必须拆屋。交代已毕,问道:“都明白了?”程坚忍答应明白了。余师长道:“我再告诉你一遍,勇敢,沉着,镇定,快去!”程坚忍行礼告别出来,见兴街口这条街上,已经让烟雾弥漫成一团。在烟雾和灰尘堆里,看到四处红光带些紫黄色的浓焰,冲上了半天。师指挥部的弟兄们挑着水桶,拿着斧头铙钩,正自把附近一个火场很快地扑熄了。正张望着,王彪拿了一把长柄斧头,迎上来道:“报告,参谋,这巷口上一处火,已经扑熄了。只烧了一间屋子。”程坚忍道:“你和我一路到上南门去吧。”他口里说着,人已钻进街上的火焰堆里。王彪自也没有什么踌躇,把斧头柄扛在肩上,跟着就向烟焰里面走了去。这里到上南门很近的,穿过两条街,就是火焰拦住了人行路。他停住了脚,端详一下火势,回头却不见了程参谋;但既来了,绝没有回去之理。正待向旁边一条巷子踅了进去,却见面前一堵墙突然倒了下来,灰焰中立刻露出一个大缺口。见有四五名弟兄,领着上十个穿便衣的人抢了出来,顶头一个他认得是刘副班长,便道:“你们怎么由这里出来?”副班长道:“我们要拦住火头,用隔壁巷子,撞倒一重屋,由这里钻出来。老王,帮忙吧。”正说了这句,头上却是呜呼呼一阵怪叫,正有一架敌机,俯冲过来,嗒嗒嗒!就在头上一阵机枪扫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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