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徐孝德换下官服,穿了身宽松的袍子行近。
他还是俊雅斯文的样子,岁月似乎对他相当优渥。不像父亲,已渐显苍老,头发灰白、脸上皱纹鲜明。
“在想,其实皇后陛下与公主很像。”都身不由己的在堆砌的富贵中快速衰弱。紫竹不禁打了个寒噤……为何她觉得皇后也不会长久……
“哦!她们都是很了不起的女子,定然名留史册。”一文一武,彰现李家媳妇与女儿的与众不同,和得到天下的必然性:他们家连女人都如此出色,得到江山也是应该的!
紫竹将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他是男子,无法理解女人真心想要的是什么。但自己与他就这样过完一生,已经可以心满意足了。
此时惠儿蹦着跑近父母身旁。孩子们总是为一点点新的发现,或是新的小玩意而兴奋,就像她的儿子,正在为用双脚站起、看到更远的地方而奋斗不懈。
“这个……好看呢!”惠儿开心把玩着紫竹腰带上的一小方花案。
紫竹想到了献给皇后的礼物。
“君辉,你说,我送给皇后亲手织的丝带可好?”
徐孝德透过同僚的关系,从松江府买来一名手艺女婢。朱刚原是前朝小吏家的幺女,幼年衣食不缺。但战乱中父亡母病,日子实在熬不下去,不得已将幺女卖了。买下朱刚的人贩子原是看中她眉清目秀,想亲自养大充作伶妓。没想到她的天分不错,学了一手好绣工,甚至还精通新的织法。贩子见她年纪稍长、又抵死不愿做市井女娼,干脆转卖给官儿,脱手赚一笔。
而缂丝的技艺相当繁杂,尤其是极费人工。等紫竹跟朱刚学会了所有技巧、能织出象样织品来的时候,已是过去近一年,花费了许多由父亲大力赞助的生熟丝线。
“夫人的悟性很高。我学了三年的东西,您半年不到就会了。”而且因为品位不俗的关系,所用的图案都是颇有才气的贵族女子所作的精美书画,将美极了的花朵与娟秀题字织在寸宽丝绦之中,看得人目不转睛。
紫竹苦笑,“这东西不过三寸长一寸宽,就耗费两个多月。以后若穷了,就卖他两贯钱!”
朱刚轻叹,这样的织品,她这辈子再努力也做不出。
徐孝德也看愣了会,不自禁摸了又摸,“这是织的,不是绣的?”
同样的话皇后也问了一遍。只要是女人,少有不喜爱美丽又新奇的东西的。
紫竹除了觐见朝服,没戴任何首饰,只用朱刚示范时作的丝巾装饰,居然十分出彩。
“这是你自己织的?不是买的?”
“是臣亲手所织,所参照的图是母亲大人所画、字是父亲大人所题。坊间不可能有卖。”
“真美……”娟秀细腻的笔触,将朵茶花描绘得艳丽而生动,而摸上去全然没有绣品的凹凸感。
“崔卿家是特定为献礼而学的纺织?”
皇后念了多年的书,难免想得过多……紫竹忙回,“有一技傍身,即使有任何变故,也能养家糊口。去年臣等跟随皇后亲桑,不也是为天下女子作表率?”
“我自幼没吃过苦,不曾亲身经历过家人离散,更没上过战场。但多少也能体会卿家心中的不安。”
一群宫女太监环侍之下,两个女人平静的交谈着过往岁月。那些紧张、忧虑但快乐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至少百姓可以安稳的过日子,不必担心亲人上了战场不再回来,也不用害怕夜里兵匪来劫掠。”紫竹突然讲出心中所想,把自己吓了一大跳。可偷眼见到皇后没有不悦、反是苦涩笑着,就知道她与自己有着相同的宽慰,和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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