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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俟灿一巴掌摁在他伤口上,怒道:“您还知道自己是蜀王,这般不爱惜身体,若是有个好歹,让这十数万蜀郡百姓如何活?”
她骂得太过投入,口水都喷到了瑾穆的脸上,他一边偏头躲避,一边凄惨地喊叫蒙晔。
蒙晔端着药冲进来,也不敢对万俟灿大声说话,只要捏着嗓子楚楚道:“神医大人,您悬壶济世,救死扶伤,权当是可怜可怜殿下吧。”
万俟灿倒是给蒙晔面子,抬眸看了他几眼,不再挤兑瑾穆了。
瑾穆伤愈后没多久,上京又出了件大事。
这些年文泰帝日益老迈,疑心较之往常更加深重,新太子上位不久,对其猜疑打压不绝。
但这一位可不如瑾穆的长兄那般软弱可欺,不久便炮制了三王之乱,试图逼宫夺位,被文泰帝先一步察觉,派重兵镇压了下去。
紧接着便是废黜太子,削爵赐死。
接二连三的政变导致皇子凋零,再无可选的文泰帝想起了自己那远在蜀郡,近些年颇有些声望的儿子,也就是瑾穆。
蜀郡距金陵千里之遥,待瑾穆得知自己的三个兄长出事后没多久,召其回京的谕旨便到了。
蜀王麾下的幕僚皆知这意味着什么,各个欢欣雀跃,力劝瑾穆收拾行囊速速回京。
瑾穆却舍不得这里。
他于深夜爬上邑峰,遍览群山绵亘,轻轻叹息:“做太子、做皇帝有什么好?被锁在重重深宫里,怎及在蜀郡逍遥自在?”
蒙晔给他披上狐裘以抵御山巅的风寒,道:“可若殿下回京,以您的仁善睿智能让更多的百姓过上更好的日子,而非仅仅泽披这方寸蜀郡。”
天下苦□□许久,亟待明主救世。
但蒙晔怎么也想不到,他劝瑾穆离蜀回京,瑾穆这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了。
许多年后,改朝换代,他护送雍明四处逃命,常常于深夜梦魇,梦见的就是这一夜,他无数回地想,若当初没有劝主上回京,那他是不是就不会惨死,一切是不是就有转圜。
这念头像一条吐着蛇信的毒舌日日啃噬他的心,直到蜀郡之乱平息,一切尘埃落定后他才渐渐走出来。
但放于彼时,他们心里都清楚,去与留根本不是瑾穆自己能做主的,圣旨已下,他只有收拾行囊抱着儿子回京。
瑾穆回京后先去祭拜了他的母亲和长兄,后经兄长留下的遗臣指点,又去长兄的老师裴太傅宗祠祭拜。
那日正是裴太傅的忌日,他生前桃李满天下,死后香火鼎盛,宗祠里人烟不绝。瑾穆是微服前去,认真恭谨地上了几炷香,要起身离去时,才发现自己身边跪了个姑娘。
她眉目婉婉,面颊上还挂着泪,双手合十于身前,默默跪拜。
瑾穆偏头凝着她的脸,有些恍惚,总觉得眼前之人似曾相识,可搜罗记忆,又不知她出现在何时。
他看了她一会儿,倏然捂住了胸口,心竟没由来的痛。
蒙晔忙赶过来,蹲下扶住他,小声问:“殿下怎么了?”
瑾穆道:“没什么,可能是牵动了旧伤吧。”
蒙晔扶他起身,两人慢吞吞走到宗祠门口,却见刚才那跪拜流泪的小姑娘也出了来,领着个小丫鬟,一路小跑向街衢对面的马车。
那马车前坠着灯笼,上面有个大大的萧字。
瑾穆询问跟随而来的左庶子,那人道:“是萧家大姑娘吧,她很孝顺,每年裴太傅的忌日都会来祭拜,裴家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外孙女能做到这份儿上也算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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