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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窗外,没回头,任祺安便翻下床走过去,坐到飘窗前的地上,犹豫片刻才小心翼翼伏到他腿上,乖巧又安静,不用抚摸毛就顺了。
他仍然没反应,只是垂手掸了掸烟灰。
今天宋典喜欢的那位亚联盟歌手来到了巡回演唱会的克罗卡斯站,为了表示对他的欢迎,克罗卡斯的悬浮莹灯打了略有些深的星球蓝——那是他的应援色。
整个克罗卡斯都笼罩着深蓝色的光雾,就连皎白的月亮都被滤成了蓝色,那光游着游着飘进来,打在凌子夜的身上,他的脸庞呈现出一种蓝调的惨白,甚至有些透明,像人偶的树脂皮肤,眼瞳也仿佛人偶的塑料假眼,美丽却无神。
任祺安的尾巴试探一般地在他垂落的长发周围一晃一晃,撩动发丝,他放空了一会儿,猝不及防被燃尽的烟头烫了一下手,疼痛的知觉似乎产生得太滞后,他缓慢地扔掉烟头时指尖的外皮已经浮起来了。
他没吭声,只是又抽出一支烟,火柴盒却被任祺安的尾巴卷走。
“别抽了好不好…?”任祺安手指拧着他怀里抱枕的流苏,低声下气地问他。
尽管凌子夜总说抽烟能让他舒服一些,可不会有异议的是,抽烟能让身体不舒服。
凌子夜这才缓慢地将目光自上而下投向他,却不置可否。
这样的对视在他们之间很平常,只不过以往位于高处的是任祺安。
凌子夜从不觉得为爱卑微是一件可耻的事情,换句话说,他觉得只要不伤害到别人,为爱做任何事都是情有可原。
可是看到任祺安现在的样子,他却会感到害怕,尤其是思及这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的时候。
凌子夜抬起手,指尖滑过他下颌、脸颊,停留在了眼尾。
要毁掉一个人很容易,只要掌握他的心,不过只是一错手的事情。
任祺安颤着眼睫抬眼看着他,像被雨淋得湿透、躲在屋檐下的猫终于等来了来接自己的主人。
最后凌子夜抚上他发顶,冰凉的指尖陷入他的白发抵着他耳朵根。
任祺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得还能看着他,还能陪在他身边就已经满足,再也不敢奢求别的任何,事实上,这没有针锋相对、没有打打杀杀的时光对他们而言已然是奢侈的安逸。
这里似乎离演出会场很近,甚至能模糊听见沉郁又抑压的曲调、隐约的空灵歌声如泣如诉,而那一声奋力冲破迷雾的光线一般的高音又格外分明,脆弱感与淹没感扑面而来,悲伤的空气以光速扩散,将人侵蚀。
离开组织之后,凌子夜每每听到喜欢的歌,看到喜欢的书,就会习惯性地想要分享给任祺安,反应过来之后又想起自己已经找不到任祺安了。
但只要一想到任祺安已经可以自己去看想看的东西、做想做的事情,他又觉得自己都没关系。
孤独是他的常态。
凌子夜又将目光转向窗外,望着这座笼罩在蓝色迷雾之中的城市,那光线慢慢膨胀为一个挨着一个、大大小小的光斑,一座座楼宇也被拉扯得扭曲、丢了阵形。
他知道,没有彼此,再繁华绮丽的城市在他和任祺安眼中也会像这被泪水倾倒的城市一样,颓圮冷落成一座花火消焰、笙歌无音的孤城。
原本伏在他腿上的任祺安直起身,单腿跪上他腿侧的台子,晃着尾巴尖抹掉他脸颊的眼泪。
任祺安有些无措地看着眼泪仿佛永远流不尽的他,犹豫片刻,还是拿出了刚刚被自己收起来的烟,抽出一支递到他唇边,他却没接。
“我做错了,任祺安。”他面无表情地泪流满面,轻声说。
“没有能力守护所有人、却还是自以为是的我,最后连最爱的人都没能守护。”
“不是你的错……”任祺安愣愣地摇头,“我知道你愿意为了别人做任何事,甚至付出自己的生命…”
人们总是这样自私。面临危险的时候奋不顾身挡在最爱的人身前,活不下去的时候就想独自一人去死,挥舞着“你要好好活下去”这种冠冕堂皇的旗帜,觉得自己是无私,觉得自己是为爱献出生命,却不知道留下来的人才最痛苦。
“可你是不是忘了,我也爱着你,很多人都爱着你…”
“看到你痛苦,我们也会痛……”
爱一个圣人是孤独的。
任祺安从不怀疑凌子夜对自己的爱,可同时,他也是那样雨露均沾地爱着所有人,没有偏宠。
但任祺安觉得没关系,只是希望凌子夜可以把那仿佛源源不绝的爱分给他自己一点点。
“你爱所有人,可是我只爱你…”任祺安的尾巴圈起他的腰,闷声开口,“所以在爱别人之前,可不可以先爱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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