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人人都在暗中揣测。
有人揣测他是鸟尽弓藏失了圣心被圈禁,有人揣测他是被圣人悄悄派去了异动的北疆。
安国公府,端了药进门的松烟叹了口气。
随姑娘刚去的时候,国公爷看起来十分镇定,冷漠到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办完了丧事。
直到过完头七那天。
松烟清楚的记得,入夜时分崔国公爷还平静的很,按部就班的写奏对、安排政务、洗笔更衣就寝,却在夜间忽地悄无声息发了高烧。
如果不是他摔在地上,砸倒了枕边灯台,松烟觉得自己怕是得到了上朝时才能发现。饶是这般,章院正来时,崔琰已经神志不清开始说胡话了。
松烟抬手把崔琰脑袋上的冰帕子换了条新的,又将他背上灯油烫出来的大片水泡,按照章院正嘱咐的换了药。
那天的场景,他可真是想想都脊梁发瘆。
枕边有大片晕开的、已经干涸变色的血迹。
国公爷那么大个人,就那么悄无声息的躬身蜷缩在地上,脸颊苍白的透明,睫毛都被汗水湿透。
他是自小服侍大的,从未见过崔琰如此虚弱,虚弱到让松烟觉得他救不活了。
既往的咳疾旧疾,迭上心头郁结。
这一场病来势汹汹,竟是前一个月都没能下的来床。
那日章院正说要下重药,可一时之间,偌大的国公府竟连位能做主的人都没有,最后还是章院正着人去宫中禀了圣人。
手里拧着冰帕子,松烟心底不由感叹。
他只在旁边伺候,就连呼吸间都是苦涩的汤药味,吃药的人得多难受呢。
国公爷素来强健,这许多年也就幼时去庄子里、还有在河东时生过病,那时还有随姑娘盯着吃药。
如今随姑娘这一去,他们国公爷可真是孤家寡人了。
松烟命人帮他端了水,起身往外去拿药。
“现在是什么时辰?”
崔琰的声音骤然在屋子中响起,带着病态的沙哑。
“回爷的话,申时三刻,桂月十三。”
松烟面上露出几分欣喜,顿了一下,想了想才道,“大小姐今天吃了许多,一切安好。”
“告诉奶娘嬷嬷,大小姐若是有半分闪失便全家发卖,伺候的好有重赏。”崔琰没有睁开眼睛,只冲着松烟吩咐,“你下去吧。”
已经一个月零二十三天了。
其实崔琰知道时间过了很久,可是他舍不得醒。
梦总是光怪陆离的、没有由头的碎片。
但在睡梦中,他就像是可以把一切都重演一遍。
有时候,他会梦到,自己没有默许最开始那一碗避子汤;
还有的时候,他会吴州办案时就将她护在身边,不让她受一点苦楚;
又或许,他会很早很早就找到她,然后他和她,会像她和陆晏然那样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长大。
那样他和她会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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