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新年的第一阵春风,不仅吹绿了满城的杨枝垂柳,也吹来了南阳的一场大疫。只是这一次,朝廷再无力施援。去岁的黄巾叛乱,早已掏空了大司农的口袋,更何况凉州此时战事又起。公卿们一通商议,最终只得无奈的封锁疫区,任由其中的百姓自身自灭。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二月初,盘踞在黑山一带的贼人突然攻占钜鹿郡瘿陶县。所幸,那首领张燕也算是位识时务的俊杰,知道自己根基尚浅,又不事生产,久战必败。于是接受了朝廷的招安,得拜平难中郎将,领河北诸山谷事,每岁得举孝廉、计吏之权。
说起那张燕,正是去岁黄巾起事时,于真定响应的褚燕,因其身手敏捷过人,人送外号“飞燕”。去岁,他趁着黄巾造反如火如荼之际,却是浑水摸鱼,发展了一支近万人规模的少年军。之后又入博陵人张牛角麾下。那张牛角于攻打瘿陶时中箭而亡,领死之际,将首领之位传于褚燕。褚燕感其恩德,于是改名张燕。
再说羊、伏两家兄弟。前几日,三公及大将军府来了征辟,羊家大哥羊秘入了太尉府做了邓盛府掾,邓盛为人刚正不阿,为官正直清廉,倒是合了羊秘性格。伏德则入了司徒府,袁家四世三公,袁隗又是士族领袖,伏德自然从善如流。只是他方入司徒府没几日,袁隗便被罢了官,接任的乃是廷尉崔烈,据说这崔烈是捐了五百万钱,这才拜了司徒。按理说,新官上任,自然是要扶植亲信,所幸,伏家皇亲国戚,崔烈最终还是留了伏德。羊衜及伏雅则做了大将军府掾,众人中,唯有羊安、伏均未得征辟。
羊家七世二千石,羊续此时又是庐江太守,羊秘、羊衜两兄弟得征辟自然是公卿对世家的拉拢,这本就是情理之中。只是让羊安郁闷的是,他自恃小有名声,却不知为何,此次未得上头看中。他自然不晓得自己这番境遇,乃是拜当日颍川醉话所赐。至于伏均,他却想都不用想便知道原因:那伏均平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放荡形骸,想必早就“臭”名远播了。
四人走后,班房里便冷清了许多。不过得益于此,羊、伏二人倒开始和徐荣、高顺亲近起来。那徐荣今年三十出头,为人颇有武略。当初得州郡举荐,入了洛阳,本想着凭自己本事定能成就一番功业,不想却在宫中蹉跎了近十年。不过他本就生性豁达,此番又因功得晋中郎,再往上一步,未必便不能捞个校尉、郎将。相比之下,小他几岁的高顺,则显得不苟言笑。
();() 今日,羊、伏二人照例宣德殿当值,而徐、高二人则在云台当值。云台位于南宫最西侧,长秋宫以南,两者之中又有兰台、阿阁。光武帝麾下云台二十八将,便供奉于此。不过除二十八将外,其中还供奉着山桑侯王常、固始侯李通、安丰侯窦融、褒德侯卓茂。故云台之中实则供奉有三十二人。
话说刚到午时,徐荣、高顺二人本待下值用膳。突闻云台内有人喊道:“不好啦,走水啦。”
二人自然认得此声,乃是平日里云台里添油加香的中黄门。闻其所言,高顺面色如常,不为所动。徐荣却头也不回笑骂道:“你这厮又来诈人,咱这云台一年到头,却是要走上百次水。”原来这中黄门平日里爱捉弄人,常以走水相唬。
不想那中黄门越跑越近,声色中带着慌张,喊道:“徐中郎,这次是真的走水啦,快来援手啊!”
高顺仍摆着那幅爱答不理的扑克脸,徐荣则回道:“你这厮嘴里哪次不是真的,还真当我等是傻的不成。某可没功夫同你这般胡闹,待轮值的来了,便要下值用膳了。”他边说,边回头看去。可这一看,却把他给看傻了。只见云台之上,已是浓烟密布,而云台亦为烈火包围。他心道一声不好,恐怕自己这中郎做不长久了。然而此刻形势危急,不容多做他想,于是他强自镇静,忙对一旁高顺道:“循理,快,快去找人帮手。此间真走水了。”
那高顺闻言,回头一看,这才意识到事态严重,忙跑去找人。徐荣也不含糊,放了兵刃,便往火场里冲去。
宫中各殿内皆置有两口大水缸,以防火烛,然而熊熊大火面前,却是杯水车薪。饶是云台众人将缸中之水泼尽,那火势却不见小,反而越烧越旺。
正当众人束手无策之时,却见高顺带人赶到,道:“兴盛,某来助你。”
于是,徐荣忙组织人手灭火。只见平日里互不顺眼的中黄门,宫女,守卫,郎官,此时却是齐心协力,不停往云台内传递水桶。
众心成城,众口铄金,在众宫人努力之下,火势渐渐得到控制。然而,还不待众人松懈,天空却突然刮起一阵西南风来。风助火势,少时,这云台之火,又熊熊燃起,并随风蔓延开来。徐荣顿觉一阵无力,心道:完了,全完了。
();() 西南风吹着南宫大火不停往北蔓延,只数刻功夫,便烧到了长秋宫。方才云台着火之时,羊、伏二人已知火情,然宫中规矩繁多,二人却是不敢擅离职守。此时见火势已到长秋宫,羊安心中不由担心起那黑衣女子来。
伏均倒是个不嫌事大的,与羊安道:“叔兴,快看,快看,长秋宫也着了。”他口气中颇有幸灾乐祸之意,仿佛丝毫未受先前未被征辟影响。
羊安却道:“着了,便着了,你待这般高兴作何?一会儿若烧到宣德殿,咱两可有得受了。”
伏均却回道:“若非是你,我早就去云台帮徐荣、高顺了,现在倒晓得怕了?”
羊安不屑道:“你哪是去帮手,分明便是去瞧热闹的。”
伏均又回道:“要我说,这火迟早得上咱宣德殿来。若真着起来,殿中人少,咱俩怕真应付不来。不如方才便往云台去,即便上头追究,咱说是去云台救火,怕也怪罪不到咱头上。”
羊安道:“我说叔起啊,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若宣德殿只是走水,你我去不去云台救火,都当无事,就怕有人趁乱图谋不轨。若真是如此,你我擅离职守,追究起来,怕是一百个脑袋都不够掉。”
伏均仿佛听明白羊安意思,道:“你是说?”
羊安又道:“不错,当初黄巾内应至今尚未查出。今日云台到底如何起火,还犹未可知。”他这么说自然是有的放矢,毕竟腊月时刚碰上夜探皇宫的黑衣女子,虽然自己好像对对方有些好感。
伏均若有所思道:“听你这般说来,倒是颇有些道理。”
正说话间,突有宫人自长秋宫中跑出,见宣德殿外当值二人,慌忙上前喊道:“快,快来人,救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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