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深被叫醒后,洗漱完换了身衣服才往楼下走。
陆终南已在客厅等候多时,陆淮深从楼梯上看下去,老爷子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身姿笔挺,两手搭在面前的拐杖上,面前一杯热茶轻烟袅袅,让他想起寺庙里那些香火供奉的面色冷狞的塑像。
做生意的人,多少都有那么点儿迷信。以前每逢大年初一,陆家一大家子都要在凌晨去寺庙烧香,就是所谓的抢头香。陆终南子息旺,名下子子孙孙一大堆,每年去寺庙都是浩浩荡荡一群人,场面相当壮观。
父母离婚,陆淮深跟着母亲离开陆家之后,就再没去过寺庙,即便是现在,陆终南也几十年如一日带着全家去上香,但陆淮深回陆家之后没再跟着去,让老爷子多烧一炷香就成。
总之他不大信这套,求神拜佛如果有用,天天烧香就能飞黄腾达,还费脑子做生意干什么?
老爷子神乎其神对他说过:我年轻的时候也不信神不信佛,只信自己,老了之后尝到苦头,才开始思考因果*,总要到了那一天,你才会知道。
陆淮深将他的话当做放屁,但也懒得揭穿。
陆终南不过是老了,对许多事感到力不从心束手无策,才寄希望于神佛,盼望烧香拜佛能洗脱自己犯下的过错,可惜一切皆枉然。毕竟他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依然有执念,依然有恶念,依然没学会做个好人。
虽然陆淮深也从来没认为自己就是什么好人,但很清楚有些事做出了选择,注定结果不会圆满,他会理智的减损,而不是逃避后果。
陆淮深在饭厅那边喝了水才过来,“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
他在老爷子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然后去拿打火机。
陆终南瞪了他一眼,“少抽点烟,你二爷爷当初就是因为常年烟不离手,五十出头就肺癌走了。”
陆淮深一笑置之,一副自己命长,不到那一天,天不敢收的张狂模样。但还是将烟往手心里一手,夹在指尖把玩一圈,放在了一边。
陆淮深十几岁就会抽烟,一半是跟人学坏,一半是日子真难熬,但那时候抽得少,大多是手是做做样子,烟瘾最重的时候是大学时期,那时候丧母不久回到陆家,在国外上学,又要帮公司做事,情绪无处发泄,那才是真正的烟不离手。
年纪大了点,自制力和心态跟以前大有变化,除非压力大或是应酬所需,其余时间因为不想应付眼前的人或事,才会用抽烟来打发时间,哪怕只点燃不抽。
陆终南瞧了他一眼,又说:“酒也少喝点,伤肝。”
陆淮深:“你年轻时不也多烟多酒,不也活到这么大岁数?”
陆终南被堵得说不出话来,硬是憋出一句:“我命大,你命有没有那么大可不知道。”
陆淮深没接茬,长腿自然随意地伸展着,单手搭在沙发扶手上,神色懒散地问:“您一大早来找我,不会就为了说这些吧?”
老爷子一副怎么看这孙子怎么不顺眼的脸色,尤其是最近,越发难管控。
一身本事,一身反骨。
“江启应那病,拖着拖着到现在,一直没法开庭,也不知他是真病还是假病,他那律师又难缠。江渭铭被拖得心慌了,觉得要不然就先跟江偌把婚离了,要股份就先给她。他估计不好意思跟你开口,就来找我商量了一下,我觉得可行,你觉得如何?”
江偌站在门后面听得并不真切,隐约听了个大概,心下微凛。
陆淮深看着老爷子,“是你的意思,还是江渭铭的意思?”
以陆淮深对江渭铭的了解,近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可不容小觑,落到江启应和江偌手里,想要归为己有就难上加难,而且那老头现在在公司不得人心,很多地位无法撼动的元老不支持他,如果江启应拿到股份,他的地位就岌岌可危。
他是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放手。
除非他已经提前想到了应对方法。
陆终南端详着陆淮深,语气毫无起伏,“一起的意思。”
陆淮深直言道:“风险太大,属于下下策,我不建议采取。”
陆终南冷笑:“不建议?”
说得倒是委婉,那意思分明就是不采取,并且不容置辩。
“现在就是到了该出下下策的时候,”陆终南说着又上了火,咬紧牙关看着陆淮深,压低声音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这段时间恣意妄为够了,你最好见好就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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