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河仍是若无其事地涌流。
萧彦忽地踏进水中,拔剑愤恨砍向河面,一下一下——为什么这条河偏偏那时裂冰?害死谢承泽,凭什么还能心安理得?!
远远观望的乐孟见状,急忙带人赶来,在萧彦癫疯涉足深水之前把他拖上岸。
萧彦半身湿透,被强灌了几口烈酒暖身,浑浑噩噩躺下,半夜便发起高烧。
谢承泽终究又被他害死了——渡河时,是他冷然要谢承泽站去队尾的,因此谢承泽才会被哥亥缠上,耽误了上岸时机。
不然就再死一次,萧彦迷糊间想到。再重来一次吧,他保证绝不踏足北境,绝不和谢承泽说一句话。
若是不能重来,这一世就当他赔给谢承泽。
意及于此,次日他便不肯喝药。
几个将领都道这是连日惊怒所致,需多加时日调养。乐季肩伤沉重也在休养,只有乐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不明就里,每日劝药不成,眼见萧彦一直恍恍惚惚,迅速虚弱下去。
萧彦所言不错,魏军斥候沿有辛往东南搜寻,果然遇上一队运粮商队。商人哪敢与军队讲理,立即弃车而走;骈士诚带人奔去,笑纳了这批口粮。众将纷纷称道恭王明察秋毫,观敌入微。
凯旋之后,兼粮草充裕,回程路上人人都喜气洋洋。
唯有乐孟着急上火,每每给萧彦端药时嘴皮子磨破地开导劝解,嘴角冒出一片疮。
午后他又苦口婆心地劝了半晌,提着装药的食盒悻悻从萧彦的院落往后厨走,就见小兵们一窝蜂往外跑,嚷嚷:“快去看看,是人是鬼!”
乐孟本就心烦,不顾嘴角疼,板起脸训他们:“营中喊什么人啊鬼啊的,满嘴胡吣!”
一个小兵兴奋得没大没小:“您怎么还在这耽搁啊?将军们都在营门口哪!说是,谢小将军回来啦!”
乐孟一愣:“谢承泽?!”
小兵点着头跑走了。
掐指一算,离谢承泽坠河已过半月有余。
乐孟麻溜把食盒原地一放,脚不沾地似地往营门跑。
他远远地瞟见那个被围在众人中间的高个青年,立即驻足定睛确认:虽然瘦脱了形、衣衫褴褛,但这人全须全尾地回来了,确实是谢承泽无疑,旁边可不还趴着他那条已看不见原本毛色的狗。
乐孟并不上前寒暄慰问,扭头就往萧彦院里奔。
他心里忽地约莫冒出个猜想。谢承泽没死,这事自家主子越早知道越好。
归人
拂面的风不再凛冽,凌河终于彻底入春。
萧彦端坐案前凝神写奏章时,已不用再披上大氅保暖。
停笔时暗自冷笑:他陷在有辛时,旨意迟迟不到;待他出兵灭有辛全部后,一前一后两道圣旨便如这北境春风,利索地来了。
前一道圣旨如严冬,责问凌河守将,如何先是城池被破、后使皇子被劫——只令即刻全力营救不惜所有,却未提首阳有何举措;后一道圣旨的确如春风,暖遍整个北境:所有灭有辛有功者,有官阶的,立升一级;无官阶的,饷增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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