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泪帘,瑟瑟淡荷青色衣角上绣着的两只碧绿蚂蚱和几竿绿叶还是那么鲜亮,那么一下子刺进了他的心。伸出手,弘昼轻抚着瑟瑟的衣角儿,颤声问:“这是什么?”
瑟瑟有种夺门而逃的欲望,可是弘昼脸上的泪,不知怎么地让她的泪也从眼中流出,大滴大滴地落在了衣角上,落在了弘昼的手上。
“娘说,这……这是我们乡下人的野趣儿……”
听着不远处书房里传来的号啕哭声,乌札库氏用帕子捂住嘴,转身便走。弘历背着双手,抬头看天。
天边,一抺残阳如血。
原来,太阳每次升起,最后总要沉没。只是空枉费了初相见,空枉费了痛别离。
关山魂梦长。
魂梦开头的第一句,是他对她笑语。
“怎么是你?”
徘徊流芳
乾隆十五年二月,皇上的义女、和亲王的长女和硕和婉公主,下嫁巴林博尔济吉特氏璘沁郡王长子德勒克。
乾隆二十五年三月十七,也就是在她生母生日的前一天,和硕和婉公主去世。
秦韧之万里迢迢赶到科尔沁,正看见瑟瑟在德勒克的怀里闭上了双眼。
(全文完)
番外之乌札库氏
一室酒气。
弘昼仰面躺在床上,酒醉后心里发烧,前襟全撕掳开,嘴里还不住地喊着要凉水、要打扇。咕哝了几句,翻个身沉沉睡去。
她静静站在门槛外,看着一个丫环轻手轻脚地端出了给他擦洗身子的温水,另一个跪在床边脚踏上打着柄纨扇。
他白色的中衣是府绸所制,极薄极轻,在纨扇带起的微风里一上一下地飘动着,似乎是搔着了背后的痒处,他在睡梦里反过手来挠。丫环立马止住了手中的扇,一边伸出只修长纤细的手,接过了扇子,转头看去,是嫡福晋乌札库氏。
丫环忙站起来,取了一只锦凳给乌札库氏坐下,见福晋朝自己摆了摆手,便福一福退出了书房。
床本不甚宽大,他一个人独眠却摆着两只枕头,弘昼的头从不肯好好耽在枕头上,总是狠狠地朝床里斜侧着占据了本应属于身边人的一小块地方,半只脑袋滑在枕头下,窝着脖子气息粗重。
丫环还没来得及侍候,他一条乌黑的辫子拖在脑后,辫梢上挂着已经半旧的络子他从不肯换,原本的宝蓝色已经摩挲成了靛青。乌札库氏有些犹豫地探出手,将他的辫梢握在手心里,硬倔的发丝戳着了她的手心。
也许是被她骤然变沉的气息所扰,弘昼哼一声翻个身,乌札库氏来不及松开手,弘昼只觉得后脑微微一疼,仿佛有人扯住了自己的辫子,他半梦半醒地挥手一笑:“又混闹,当心爷收拾你。”
每年只有当海棠花开,他偶尔从那株树下路过,伸手托住一瓣落花仔细端详的时候才能从他脸上看到的宠溺的微笑,在梦中也是属于她的么?
乌札库氏咬住下唇,匆匆撒开手往床边一撑想站起来,弘昼却突然眯着眼睛大掌一收抓住了她的手腕:“呵呵,想逃到哪儿去?”
他的手使的力并不大,怜惜地只是松松圈住,她根本只要一回手就能挣脱。可这多少年让她期盼的接触这么突如其来地发生,她脑子里所有的智慧全部变成了浆糊,被他火热的手心烤熬得几乎搅和不开。
弘昼得寸进尺,攥着她的肩膀就提起来,直接抱进了怀里。
他的怀里全是酒味,扑得她也有些醉。因无法保持平衡她下意识地用双手抵住他的胸膛,他眉头一皱:“怎么……什么天儿了,还这样冷?”他说着就揽紧她并头躺下,扯开长被包住她和自己的身子,手握住她的腰,沉重的长腿也搭在她身上,压得她不能也不敢动弹。
“爷……”她怯生生,还没有说清楚第一个字,他的手指已经按在了她唇上:“睡觉,不准说话!”
“星河……”
她的泪刷地流了下来,因为是右侧身,左眼的泪在高挺的鼻梁处聚成了小小的一滩,再漫了过去,滑进右眼里,与右眼本已破眶而出的泪水一并滴进了柔软的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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