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墨文学

第32章（第2页）

没有人告诉他关于他的病症，问了好几次都不能得到答案，他便彻底地陪着我们回避着这个残酷的事实。其实他怎么能不知道，我和谢炎的反常就是最好的答案。

舒念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他再到谢氏去上班，谢家的亲戚也陆续知道了他的病。

渐渐地每天都有大批的人来探望舒念，同事，朋友，谢家的人。每个人都是一副“我很遗憾”的表情。舒念仍然愿意跟每一个来探望的人攀谈，甚至比患病前表现得更加热络，只是当人声散尽时他会变得沉默。

当无数次送走探望的众人，在他们身后听见他们发出“真可惜”“还这么年轻”的感叹时，常常会有挥拳的冲动。对于我来说，舒念可以被爱，可以被喜欢，甚至可以被厌恶，惟独是不可以被同情的。我不允许，我不要他有被人同情的机会。

我们努力寻找着能治愈他的办法，医生说白血病已经不能算是绝症，我们大可不必过于悲观，只要能找合适的骨髓，治愈的希望仍然会很大。

他的精神越来越糟，却仍然坚持着亲自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因此一直拒绝过度的帮助。看似温和的外表下有一颗异常坚韧的心，每每我掩饰不住地表现出低落的情绪，反而是他出口安抚了我。

他的笑容比往常都还要多。

等待合适骨髓的日子等待得让人焦心，我们都知道，生命每一分钟都在从他的身体里流逝。

谢氏的摊子终究是不能完全丢下，谢炎的父亲年事已高，因此谢炎白天偶尔会去公司处理一些事务，只要逢晴天，我便推着舒念去楼下的草坪晒太阳，阳光能让人觉得有希望，我们看着草坪上形形色色的人，经常会长时间地不说话。这个时候回忆过去期望将来都让人揪心，我不敢。每每沉默太久，舒念会找着话题跟我交谈，偶尔来个小笑话，听过笑过之后又觉得异常心酸。

舒念每天的睡眠越来越多，每每他睡着时，我在一旁看着他的脸想起我们相识的情形，那些往事全都历历在目，也会想起我们在S城小公寓两人相守的那段时光，那种求而不得的钝痛早已消失，我只要他能好好地活着，能跟他爱的人一同幸福的生活。

即使他永远也不能爱我，只要他还在这世上的每一天我都能感觉到我在被他注视着，他会见证我生命的每一刻，就算不能相守我们也始终是对方最重要的人，除了爱人以外。

我从没有想过这个人在某一天会真正地从这个世界消失，以为永远都能牵住这一丝的目光，以为他是我手中最后的底牌，以为他永远都会在。

晚上回到酒店往往长时间不能入眠。开始频繁地回忆起小时候在孤儿院的时光，那种对周遭的一切完全不能控制的痛苦曾以为会永远被留在那里，被外公寻到并继承柯家的股份时，我也以为这种不能掌控的无力感会成为我的历史。

我以为我会变得足够有力量，到后来却发现这种苦痛原本就会贯穿每个人的一生。就算是陆风那样强大的人都不能被幸免。

越想控制，才越容易失控。比如爱上舒念却又被拒绝，比如舒念的病，比如LEE......

我到达S城的第二天，陈栗便告知过我，叶承安在LEE醒来前就离开了医院，现在已经离开了T城。

我有些迷惑，他监视了LEE十几年，一直试图装空对方的生活。甚至那天昏迷中的LEE还唤了他的名字，当时的他显得那样的激动。

毫无疑问，他仍是爱着LEE的。

到底是什么让他在背后耍尽了花招却不敢在自己爱的人清醒时见上一面。

算了，何必去想一个求不到的答案。

LEE没有跟他走让我颇感欣慰。

叶承安不敢轻易出现在LEE面前的现实也让我有些窃喜。

也许情况并没有那么糟。

LEE也曾打过电话向我道谢，为了送他的花，也为了帮他叫来林竟，有林竟陪着，大概不会寂寞吧。电话里只草草说了几句，透过玻璃窗看到谢家的某个妇人拉着舒念的手好象在说着“你要振作，否则小加怎么办”之类的，于是匆匆挂断了电话。

那些话让舒念难得地失常，把自己关在洗手间里半个多小时，强行撞开洗手间的门时，他眼睛红肿。

从此但凡有人探望，我和谢炎一定会留下一个陪在他身边，那些话只能摧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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